只是這小小的一步,微不足道的一步,卻讓前方執著等待,默默守望的人在剎那間感到了一種仿若天地都已在瞬間崩塌傾覆的絕望與心痛。
強笑著抬起了眼,我突然發現,大師兄此刻看起來離我是那麼的遙遠!儘管兩人之間僅僅相隔了幾步之遙,但彷彿有一道無形的鴻溝靜靜的攔在了我倆中間。仿若隔著千萬個光年,我們只能依稀的看到,曾對彼此來說是那麼熟悉而溫暖的身影,卻只能呆呆的站立在鴻溝兩邊!
一朵紅雲徐徐的飄到了我的身前,擋住了我的視線,也為我擋去了那道令我心傷與心碎的清逸身影,讓我只能望見一個昂然而偉岸的胸膛。
迅速的垂下了頭,讓眼中的淚水倏然落下,落入了腳下的土壤裡,也落在了只有紅葉才能看見的脆弱時刻。
抿緊了雙唇,我微笑著擦乾了淚水,抬起頭望見了紅葉那雙了然而疼惜的眼眸,沒有邪肆,沒有嘲諷,有的只是乾淨而純粹的安慰與憐惜。
抬起手輕輕的拍了拍我的頭,紅葉風情萬種的一笑,隨即出人意料的突然閃身而過,靜靜的走向了一旁的天祐皇,低沉而醇厚的嗓音幽幽響起,冰冷而無情:「楚蘭曄,你要死了嗎?」
沉定自若的望著眼前的紅衣男子,天祐皇淡然一笑輕聲道:「斐紅葉,我要去陪裴兒了!她一個人孤單太久了,會寂寞,會想我!」
「嗤——!」不屑的輕笑聲驀然響起,斐紅葉出手如電,快速的封住了天祐皇身上的幾處穴道。
「你幹什麼?!」一聲驚喝,楚風揚猛地跳起了身,劍芒一閃,銀劍毫不留情的刺向了斐紅葉。
「小羊!」一聲驚呼,我飛身上前一劍擋開了楚風揚的凌厲一擊,隨即猛地拉住了他道:「放心,紅葉只是在為你爹止血療傷!」
「靈兒!」呆呆的凝望著眼前笑面如花、雙目若星的清靈少女,楚風揚緩緩的,緩緩的綻開了一抹釋然而抒懷的笑容,笑的那麼燦然而熱烈,笑的那麼坦然而欣喜,彷彿遇見了一生中最快樂的事,也彷彿正處於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刻。
卻突然,一個邪肆而冰冷的聲音在風中倏然響起,充滿了深切的恨意,簡直令人聞之不寒而慄——
「楚蘭曄,你以為我會讓你比我更早的去見師姐嗎?嘿嘿,師姐說了,不允許我一心求死,隨她而去。至於你,呵呵!」邪肆而輕狂的笑聲低低響起,帶著彷彿已堆積了千年的怨憤與仇恨:「我也絕不會讓你那麼輕易去死的!」
「嘻嘻!」如銀鈴般悅耳的歡笑聲突兀兀的響起,登時打斷了斐紅葉陰冷的笑聲。
天祐皇倏然轉眸望向了前方白衣勝雪、笑容燦爛的明麗少女,一雙靈彩熠熠的璀璨雙眸那麼坦然而無畏的望著自己,像一汪清澈見底的湖水,靜靜的滌蕩了自己的心,令自己忘卻了身上的疼痛,卻在心中,感到了一陣莫名的輕鬆與恬謐。
「皇上!」靜靜的望著天祐皇那雙深邃而澄澈的眼,儘管紅葉說他是個忘情負義之人,但那雙與大師兄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澄澈雙眸,讓我無論如何也對他討厭不起來。
輕輕的一笑,我故作輕快的道:「紅葉他就是這樣的,每次做好事都會不好意思,所以故意說些讓人討厭的話,你可不要怪他哦!你說是不是呀?斐、紅、葉!」
一個名字三個字,字字被我叫的斬釘截鐵,擲地有聲。伴隨著每一個字的喚響,就有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斐紅葉的肩背上,直拍的他蹙眉瞪眼,卻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呵呵一笑,天祐皇靜靜的打量著眼前的清靈少女,心中卻是暗暗的讚歎與驚奇:「這就是讓我的兩個皇兒都深為傾心的女子嗎?年紀輕輕就擁有如此高深的修為,今日若不是她,只怕屍王沒那麼容易被消滅!只是這個向來性格偏激,喜怒不定的斐紅葉怎麼會與她如此親厚?這個孩子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居然能令這麼多人對她如此關愛?」
好笑的望著一臉鬱鬱的斐紅葉,我壓根沒有意識到眼前的離界之皇居然在費盡心思的研究我這個小人物。
突然,從身後傳來了一聲清朗而熟悉的呼喚聲,帶著無比的欣喜與雀躍:「靈丫頭——!」
豁然轉身,就只見一道迅疾無比的身影向著嗣陀壇急急縱來。
陽光下,一頭耀目的銀絲白髮在風中飛揚飄舞,而紅潤清矍的臉上,一雙睿智而清明的眼,正那麼欣喜而慈愛的凝望著我,讓我在霎那間不由狂喜的大叫了一聲「師傅」,隨即狠狠的撲進了老人的懷裡。
哀哀的哭泣著,忿忿的數落著,我彷彿是想把受傷以後所品嚐到的那種茫然無措、寂寞哀傷的委屈統統的哭出來,統統的說給師傅聽——
「臭師傅,壞師傅,為什麼你從來也不想我,從來也不喚我?你知不知道,我的靈魄能聽見,我的靈魄也能看見!只要你叫我的名字,哪怕是在心裡叫,我都能馬上去看你!可是所有人都有叫過我,連青衣、小羊都有叫過,就唯獨你,就是你,從來沒有叫過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我!嗚……」
「靈丫頭!」嘶啞的聲音黯然響起,問菊先生流了一臉的淚,心痛的拍撫著小徒兒的肩背,傷心的道:「不是師傅不想你,師傅是不能想你,也不能叫你啊!為師知道你的靈魄有可能會聽見,更可能會應我們的呼喚而來到,這樣會羈絆住你的靈魄,影響到你的靈魄回體啊~~!好孩子,你受委屈了,為師知道,為師都知道!別哭了,現在你好了,回來了,你說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為師也立刻去給你摘下來!」
一聲噴笑聲響起,卻是柳原澈雙目含淚,但語氣促狹的道:「飛花,你看問菊這老傢伙,慣起徒弟來可比咱倆慣孫子厲害多啦!哈哈,簡直一點當師傅的樣子都沒有!」
詫異的一抬頭,我正看見柳原爺爺與飛花婆婆一臉好笑的望著我和師傅。無奈的搖了搖頭,飛花婆婆好笑的道:「這師徒兩人還真是像,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只是你們哭的倒是挺來勁,就難為了別人看著你們傷心便跟著一起傷心!」
聽婆婆如此一說,我不由微微一怔,抬眼向四周望去,原來戰鬥已不知在何時結束了。
在我和師傅的身邊,二師兄、三師姐、四師兄、青衣、楊光、花含羞,甚至還有許多我根本不認識的八驥軍士都聚攏在了我們周圍,把我和師傅團團的圍在了中間,看了一場絕對免費,而且真情流露、好不作假的師徒相逢,抱頭痛哭的情景劇。
尷尬的咧了咧嘴,我訕訕的站起了身,開口喚道:「二師兄!三師姐!四師兄——」
話音未落,一道翠影猛地撲了過來緊緊的摟住了我,幾滴滾燙的淚滴在了我的脖子上,直燙的我心裡一陣溫暖。
伸出手緊緊的回抱住了那具溫暖而馨香的柔軟嬌軀,我笑瞇了眼輕輕的喚了聲:「三師姐!」
一聲嗚咽,三師姐更加用力的抱緊了我,抽抽噎噎的喚了句:「靈~~靈兒!」
莞爾一笑,我剛想張口說話,卻只見又是一道青影撲來,猛的立在了我的眼前,一雙清冷而嬌艷的眼中盈滿了驚喜與激動的淚,傻傻的呆望著我,彷彿是在研判我是不是真的,又或者,是不是活的!
忍不住哈哈一笑,我一伸手將青衣也摟住了,大聲的叫道:「哈哈,親愛的師兄、師姐、青衣、楊光,還有大家,我落靈,又回來啦~~~!哇哈哈哈!」
「姑娘!」清冷的聲音幽幽響起,卻一點也不冷,反而是那麼的溫暖而輕柔。
強忍著淚意吸了吸鼻子,我抬眼望向靜靜立在了青衣身後的二師兄,微微的一笑道:「冰雲將軍,你穿將軍大氅的樣子——真的好威武,好英俊哦!」
幽暗的雙眸倏然炫亮,冷硬的嘴角緩緩的綻開了一抹欣慰而開懷的溫暖笑意,冰雲輕輕的喚了句:「小師妹!」
燦然一笑,我又轉眼望向了一旁的四師兄。看著這個剛當了新郎官不久的四師兄,我壞壞的眨了眨眼道:「王爺英雄,你可喜歡我送的新婚賀禮啊?!」
晶亮若星的黑亮雙眸中是無法掩飾的狂烈欣喜,雪峰緩緩的頷首應道:「靈兒,謝謝!只是我——,對不起!」
微笑著搖了搖頭,我真誠的望著四師兄,道:「四師兄,恭喜你!」
相視一笑,我驀的轉頭望向了笑的一臉陽光燦爛的柳原光,哈哈大笑道:「楊光,你居然騙我們,你是柳原光!」
嘻嘻一笑,滿口的白牙在陽光下眩目閃亮,柳原光故作為難的道:「小靈兒,你回來了我真的高興,但是我可不可以不抱你,不然小雨兒會生氣!」
「去!」一聲嬌嗔,三師姐猛的彈起了身,隨即羞得滿臉通紅,咬牙切齒的望向柳原光。
忍不住哈哈一笑,此情此景又讓我感到了那種好笑的溫情與溫暖。
在心中深深的歎息了一聲,我調轉目光望向了不遠處的花含羞,如一朵盛開在原野上的嬌艷玫瑰,花含羞靜靜的,端莊而優雅的站在前方,美麗而動人的臉上,是一抹雍容而矜持的淺笑。
笑容微微一滯,心卻狠狠一痛,直痛的我渾身一震,怔怔的愣了半晌,方才極其困難的、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量般,緩緩牽起了嘴角,我輕輕的喚了聲:「含羞~~~!」
努力平靜而淡然的望著她,努力壓抑著內心中不停翻攪著的痛苦,我真的很想一如當初所設象的那樣,坦然而真誠的面對她,真心而誠摯的祝福她,祝福她能與大師兄有情人終成眷屬,祝福她能與大師兄攜手相伴,白頭相依!
唇,幾度開了又合,合了又開,卻彷彿突然失了聲一般,我愣是沒說出一個字。頹然的垂下了眸,我不再勉強自己!明明心還在痛,明明還放不下,那就乾脆不要在虛偽的假情假意了吧!
一隻溫熱的手掌暖暖的搭在了我的肩上,我知道是斐紅葉!他是知道的,他會知道我此刻有多麼難受,更會知道我心中有多麼難過。
淒然的一笑,我在心中長聲一歎,默默的回過了頭,正望見了他那雙閱盡了人世滄桑,也曾歷經過痛失摯愛後的晦暗雙眸,沒有嘲諷與玩味,更沒有邪肆與狂妄,有的只是傷心之人對傷心之人的了然與相知。
「落靈姑娘,歡迎你回來!」清婉悅耳的聲音悠然響起,花含羞高昂著美麗的頭顱,倨傲的望向了那個與自己擁有相同的容顏,卻遠比自己擁有更多的少女,忍不住冷冷的一笑,語氣淡然而威嚴:「但是從今日起,或許你應該尊稱本宮一聲娘娘!」
渾身猛地一抖,我震驚的回過了頭,望向前方一臉倨傲的花含羞,心中卻是一陣劇烈的心潮翻湧:「太子妃?!原來小羊要娶的太子妃,竟然是花含羞?!」
喃喃的張了張嘴,我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像一隻呆頓頓的傻魚。我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說不出來話來,還是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靈兒!」如風般清朗而溫柔的聲音倏然響起,小羊緩緩的走到了花含羞的身邊,一雙明淨而善良的眸深深的凝望著我,微微笑著道:「今晚,我想請你和紅葉島主都入宮來,參加我和含羞的喜宴!」
突如其來的震驚把我搞得徹底有些蒙了,但彷彿,好像有一道燦爛的光線,倏然照進了我的心裡,劈開了我心中的重重陰霾。
漸漸的,所有黯然與苦澀全部散去,我的心中是一片豁然開朗的燦爛日光,一股無法壓抑的狂喜在霎時間淹沒了我,直激的我一陣神思恍惚,腦中反反覆覆的就只有一個想法:「小羊是太子,而花含羞是太子妃!」
「花含羞是太子妃!」
「她要嫁的人是小羊而不是大師兄!」
猛的轉頭,在眾人不解與詫異的眼神中,我又哭又笑,沒頭沒腦的說了句:「紅葉,原來清水,還是那杯清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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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彌補今日上更遲了的過錯,特上長更一篇,希望眾親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