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高聳的點將台上,一面繡著青色貔貅,黑底黃邊的寬大將旗在晨風中獵獵的招展著。而旁邊則是一面紅底黃邊的寬大旗幟,一個碩大的冷字繪於旗上,正是八驥軍護庭將軍的將旗,也唯有他,才能用以黃緞鑲邊的將旗。
一陣隆隆的鼓聲響起,聲入雲霄,氣勢雄渾。
鼓聲中,一身黑色勁裝,外披雪蠶絲將軍大氅的冰雲面容冷肅,步履堅定的登上了點將台。剛一立定身,就只見校場上昂然挺立著的上萬八驥軍士齊齊躬身抱拳道:「參見冷將軍!」
右手微抬,冰雲運起了靈力,讓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話音在寂靜寬廣的校場上朗朗迴盪:「太子大婚在即,但前日卻在皇城附近出現了莫名靈力沖宇的異象。有此異象發生,不日之內必會有邪靈異動,甚至會出現萬年屍王!為保護皇廷與凌宇城中的百姓,大家一定要拚死作戰,奮力守城,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在所不惜!」
「是!」齊齊抱拳,眾軍士再次斬釘截鐵的齊聲應喝,鬥志昂揚的吼聲威震四方。
「護庭軍徐少將上前聽令!」低沉的話音再次響起,冰雲從青衣副將的手中接過了金翎箭,持在手中斷然喝令。
「末將在!」伴隨著一陣戰靴霍霍的響聲,一名身形高大,雙目熠熠生輝的大漢猛的躍眾而出,立於點將台前乾脆利落的一抱拳道:「將軍!」
如千年寒潭般幽深暗黑的雙眸目光沉穩,冰雲沖大漢微微一頷首道:「你帶領第一、第二、第三分隊的軍士們前往皇城東門!自今日起至三日後太子大婚儀式結束,務必要保證東門固若金湯,安然無恙!」
「末將領命!」斷然應喝,徐少將再次躬身抱拳退回了隊伍之中。
「曾少將何在!」話音落,又是一名身著將軍大氅的少年將軍急步趕到了點將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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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一陣低低的輕笑聲在我耳旁響起,卻是斐紅葉滿面嘲諷的靠在了身後的城牆上,居高臨下的望著昂然立於點將台上,手持金翎箭發號著將令的二師兄,懶懶的笑道:「你這個二師兄還挺威風八面的啊!」
「那當然了!」欣喜的望著威嚴冷峻,沉定如山的二師兄,我毫不掩飾心中的喜悅與激動,一臉臭屁的道:「我這個二師兄絕對是離界最最威風,最最威嚴,也絕對是最最忠肝義膽,體貼百姓,深明大義,驍勇善戰的護庭大將軍是也!」
「嘁,你還忘了說了,冷冰雲還有一個最最會拍馬屁,最最會給人戴高帽子的小師妹也!」充滿了嘲諷的聲音輕佻的響起,斐紅葉笑的極是妖魅狂妄。
「哼!」用胳膊肘狠狠的拐了他一下,我皮笑肉不笑的道:「斐紅葉,你說我們跟著哪路軍士走比較好啊?我們可一定要選一個有大批邪靈來襲的地方去揚揚威才好啊!」
揉著左肋,斐紅葉滿面不屑的道:「我幹嘛要跟那些笨蛋一起走,你要是想看著他們如何去送死就請自便,我要走了!」
「走?你要去哪兒?」心中猛地一驚,我一伸手忙忙的拉住了斐紅葉的衣袖道:「我們不是說好了要砍幾個血屍來玩一玩,練練手的嗎?你怎麼反悔了?還是你害怕了,想臨陣脫逃了?」
轉過頭望著一臉擔憂緊張的落靈,斐紅葉幽幽一笑,深不見底的晦暗雙眸霎時盈滿了玩味與探究的邪肆魅光,輕聲細語的道:「靈兒,你真的只是想來玩一玩,練練手嗎?」
話音落,斐紅葉猛的傾身捏住了我的雙肩,一雙晦暗幽深的眼狠狠的盯著我,竟有怒氣在其中隱隱盤旋。
詫異的瞪大了眼,我驚奇的發現,原來自己倒映在他雙眸裡的臉龐,竟寫滿了明明白白的心虛與尷尬。
「靈兒,你瞞不過我的!」紅潤的唇倏然勾起,斐紅葉語氣輕柔的在我耳邊道:「如果只是想來玩一玩,那為何在看到靈力沖宇的那天夜裡,你會徹夜未眠?又為何在得知你那些拖油瓶的師傅、師兄、師姐全部聚集到了凌宇城,準備聯手對付可能出現的萬年屍王時,會失魂落魄到連我將你杯中的茶換成了白水都沒有察覺?你,還要我再說下去嗎?!」
「紅葉!」怔怔的看著笑的一臉隱怒,也笑的滿目瞭然的斐紅葉,我突然有種輕微內疚的感覺,是對至親好友隱瞞了心中真實想法的內疚與不安,也是因為自己連問都沒有問一聲,就自作主張的將斐紅葉也拖入這場危險中的愧疚與不安。
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我抬起頭坦然的迎上了斐紅葉的眼,語氣誠懇但堅決:「對不起紅葉,我不只是想來玩玩,而是因為我知道靈力沖宇之後的邪靈異動是多麼可怕,而我師傅他們又都選擇了要參與到這場關乎於生死的危險對決中,所以我不可以,我不可以……」
慚愧的低下了頭,再抬起時已是面容沉定,目光堅決,我咬著牙斬釘截鐵的道:「紅葉,你可以決定是走還是留!但我,一定要和我的同門在一起!」
眸光倏然暗沉,斐紅葉咬著牙語氣森冷的道:「你能面對楚楓霧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情景了?」
心中驀地一痛,我猛地咬緊了牙關斷然道:「能!」
雙眸中寒意更盛,而語氣也更形森冷,斐紅葉再次問道:「即使你可能會死,你還是要去?」
坦然一笑,我輕輕的道:「紅葉,我已是死過兩次的人了。更何況,我所有關懷著的人們都已找到了他們自己的幸福,各得其所,各得其樂!那我還有什麼放不下,捨不得,害怕去死,害怕失去的呢?」
直起了身,斐紅葉默默的盯了我半晌,突然風情萬種的一笑,直笑的早春的清晨明媚舒爽,清風朗朗,直笑的彷彿我們所處之地不再是光禿禿的巍峨城牆,而是彩蝶飛舞、百花齊放的叢林山間。而他,則是人世間最美麗的一道風景。
伸出手,靜靜的撫過了少女耳旁烏黑濃密的發,斐紅葉語氣溫柔但目光堅定:「你記得嗎?你說過會陪著我的,所以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死!」
「紅葉!」感激的一笑,我懂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訴我,這世間我不是毫無牽掛,也不是了無羈絆!我,還有他這樣一個相知相惜的朋友,還有一份對他許下的鄭重承諾!所以,我不可以那麼坦然,那麼無畏的從容赴死!
點了點頭,我堅定的應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自己再死一次的!」
嘴角上揚,斐紅葉露出了一抹欣然而魅惑的笑,低沉的嗓音在我耳旁幽幽響起,像一曲溫柔的催眠曲:「以後,也不可以再有事瞞我,無論是什麼事都要直截了當的對我說!」
熟悉的畫面在我眼前倏然閃過,曾幾何時,在那棵花開絢爛的美人櫻下,一身白衣勝雪的大師兄,一臉微慍的望著我,靜靜的叮囑道:「以後想跟我說什麼,或者想問我要求什麼,直接告訴我,不准再這樣!」
眼中突然有淚湧上,但唇角卻綻開了一抹燦爛而熱烈的笑,我再次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好!」
心中喟然一歎,但臉上卻依然是滿不在乎、邪肆狂魅的笑,斐紅葉一揮手撤掉了護在二人身外的結界,轉身道:「走吧!」
「去哪裡?」被這個一會一變的傢伙弄得徹底一愣一愣的,我呆立在原地傻乎乎的問道。
「去皇城西郊,那裡不是山就是荒谷,邪靈最有可能從那裡來襲!」回眸一笑,斐紅葉冷冷的哼道:「我才不要等著那些笨蛋一起走!我們先去,等砍完了那些血屍就走,只怕這樣還能少犧牲幾個笨蛋的命!」
聽他把一場惡戰說的像是去菜地摘西瓜一樣,我不由哈哈大笑著睜圓了眼,心中一陣豪情激盪,朗聲道:「好,咱們砍完了就走!順便比一比看誰砍得多!」
「好啊!」邪邪的一笑,斐紅葉的眼中又閃出了一抹老謀深算的精光,直看得我心裡一陣哆嗦。
果不其然,「斐妖孽」湊到了我的耳旁,吐氣如蘭的道:「若我贏了,你就陪我一夜!若我輸了,我就陪你一夜!」
「斐紅葉~~~!」城牆上,我一臉抓狂的望著斐紅葉似一朵紅雲般倏然飄起,迅疾無比的縱向了前方。
狠狠的一咬牙,我猛的提氣縱身追了上去,卻又聽見他輕狂邪肆的笑聲遠遠傳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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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百騎快馬迎面飛馳而來,帶起了一陣漫天飛舞的塵土,殺氣凜凜,氣勢磅礡。
而當先的一匹快馬竟如離弦之箭一般迅疾無比的直接馳向了冰雲所在的大批後續部隊,馬還未到,奔勢未停,但人已似雨燕般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幾個縱躍便來到了冰雲的馬前一抱拳道:「將軍,前方發現大批血屍蹤跡,但是已被人搶先一步全部消滅了!據地上留下的土灰殘骸來看,只怕來襲的血屍不下於上百隻!」
沉寂暗黑的雙眸驀然精光一閃,冰雲自馬上猛地立起了身,手搭涼棚眺向遠方,卻只見青山隱隱,遍地蒼茫,空曠的原野上一片寂寥,連一隻飛鳥都不曾見到。
「可曾看到是誰斬殺了這些血屍?」清冷的嗓音悠悠響起,卻是冰雲身後的青衣副將在擰眉問道。
「屬下帶人趕到的時候就發現血屍已被全部消滅了,但並看到任何人,只是在一些血屍的土灰中發現了相思豆!」猛地一伸手,曾少將將一顆鮮紅欲滴的相思豆托在掌中遞到了冰雲將軍的面前。
「相思豆?」狐疑的捏起了曾少將手中的相思豆,青衣喃喃的輕聲道:「相思豆也能用來殺血屍嗎?」
一向沉寂無波的眼中霎時波濤翻湧,冰雲猛地一帶馬韁,迅疾無比的衝向了前方。
見狀,青衣連忙揚鞭催馬跟了上去。眾軍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也下意識的跟著將軍如風馳電掣般的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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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一勒馬韁,胯下駿馬登時一陣長嘶,雙蹄躍起堪堪的停了下來。
如暗夜般幽黑深諳的雙眸靜靜的凝視著前方,一陣微風吹過,旋起了地上的一蓬蓬灰土。
土沫中,一顆顆燦然而光亮的相思豆在夕陽的映照下散射出無比鮮艷的刺目光芒,遍佈於一望無際的蒼茫曠野上,一點點、一顆顆,像不慎墜落於人間的炫麗星辰。
「是靈兒!」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嗓音悠然響起,帶著無限的欣喜與激動,冰雲緩緩的沉聲道:「青衣,上次在西府城關外,就是靈兒用相思豆打入了千年血屍的靈穴,消滅了那只血屍!」
嬌軀猛地一震,青衣驚喜萬分的睜大了雙眼,鼻子不由一陣激動的發酸,「是姑娘嗎?是姑娘再一次趕來與我們並肩作戰了嗎?」
「曾少將!」猛地一回頭,冰雲朗聲喚道。
「末將在!」急急上前一抱拳,曾少將卻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傻傻的愣在了那裡——
將軍居然在笑?!
那個人若其名的「冷」「冰」雲將軍,居、然、在、笑?!
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再抬起頭時發現將軍依然在笑,而且笑的那麼開懷,那麼暢快,那麼的熱烈而舒朗!
「放出風信,通知尚在皇城中的我的同門,就說——」微微一頓,默默回首,看著撒滿了遍地荒野的相思豆,就如同撒滿了遍地荒野的唸唸相思!
冰雲再次深深的一笑,道:「就說,靈兒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