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漫不經心的笑聲在寂靜的林間輕輕迴盪,斐紅葉笑聲舒爽但雙眸卻冷漠,「一寸相思一寸灰!楚楓霧,你懂得相思嗎?如果不懂相思,就不要問我她在哪裡!」
瞟了眼面色沉靜,但雙目卻瞬時犀利如刀的楓霧,斐紅葉陰陰的一笑道:「剛才找你的那個女孩兒長得倒是挺漂亮的,但是我不喜歡她穿紅衣服,更不喜歡她長成那個樣子!所以,我要讓她好好的睡上幾天,醒來後再疼上個把來月!嘿嘿,你心疼不?」
淡淡的望著笑意狂肆的斐紅葉,楓霧不慍不怒,語氣淡定的道:「花小姐只是在下的一個朋友,有幸相識一場而已。如果島主對在下有所不滿,那便直接衝在下來好了,又何必傷及無辜呢?」
「嘖嘖嘖!」嘲諷的搖了搖頭,斐紅葉目光灼灼的盯著楓霧,道:「我以為,你除了那雙眼睛長得像楚蘭曄,其他的地方都像你娘,卻原來,嗤嗤——」
魅笑著踏上了一步,斐紅葉森冷的沉聲道:「你的心竟也像楚蘭曄,朝三暮四,見異思遷,也是個忘情負義之人!」
話音落,身形驀地一動,似一朵紅雲般向林外倏然飄去。
「你究竟是誰?!」一聲斷喝,伴隨著「錚」的一聲劍鳴琅琅,一柄通體玉白的寬劍驀然出現在楓霧的手中,目光緊緊的追隨著那抹紅影,長劍似玉龍出海般直直追向了斐紅葉:「不說出靈兒在那裡,你今晚休想離開這片樹林!」
嗤嗤的淺笑聲再次響起,一道眩目的紅光閃過,竟似初日霎時降臨於人間,登時映紅了整片晦暗清冷的樹林。
「叮」的一聲火花四濺,一柄艷紅的長劍靜靜架住了楓霧的白玉寬劍,斐紅葉淡淡的一笑道:「你居然已經練成了以靈力封去劍體?!哼哼,以你的年紀能擁有如此修為倒真是個不世奇才!只可惜,她要的不是奇才,而是一個能真心相伴的普通人而已!」
深邃而澄澈的眼驀地一陣波濤暗湧,楓霧默默的收回了手中的長劍,凝目望向前方俊美無匹、狂野不羈的紅衣男子,低低的沉聲道:「虹影劍!你是斐師叔?」
恣意而狂放的一笑,斐紅葉目光幽幽的望著眼前長身玉立、面容清朗的年輕男子,眼中透出了幾絲暖意,幾分感懷,卻在片刻後更形冷漠,淡淡的道:「你,終於想起來了?只可惜,你還是像了那個忘情負義之人!」
身形驀地一動,斐紅葉再次迅疾無比的縱向了小林外,冷冷的笑聲遠遠傳來,似寒冬冰雪般霎時凍結了楓霧的心——
「既然你已經有了那位花小姐,又何必再找下去?找到了又如何?像你娘那樣讓靈兒也二女共事一夫,最後落落寡歡,抑鬱而終嗎?」
「哈哈,既然如此,那就讓她陪著我吧!我們會過的很快樂的,拜你所賜,真是多謝了……」
修長的大手狠狠捏起,深邃而澄澈的眼執著的望向了前方,如風般清和淡定的聲音悠然響起,卻帶著不可動搖的決心,在暗夜中傳出去好遠,傳到了那個眼看就要消逝於茫茫夜空的紅衣人耳邊——
「我不是楚蘭曄,我也不像他!靈兒,我一定會找到她,然後讓她自己選擇,是留下來,還是跟你離去!」
遠方的紅點似乎微微的頓了一頓,方才驟然消逝在寒風凜冽,月光朗朗的冬日夜空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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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王府,威武堂。
「王爺!」恭敬的行了個禮,鬚髮皆白的王太醫滿面羞慚的道:「恕屬下無能!屬下只可查出花小姐昏迷不醒的原因是因為有高人封了她身上的幾處大穴。但屬下已試了各種方法,均不能為花小姐解開穴道,想是封穴之人有其獨門手法,且功力奇高,修為甚深。所以屬下不敢貿然急進,唯恐再次傷及花小姐玉體!」
長歎一聲,忠勇王爺擰眉道:「花小姐乃是皇上欽定的太子妃,不日便要進宮去完婚,而且還極有可能會成為未來的皇后。可現如今卻在我忠勇王府遭遇不測,昏迷了整整十日卻連你這個昔日的御醫院之首都束手無策,著實令人心焦啊!」
「王爺也不必太過焦慮,花小姐現下雖然昏迷不醒,但卻並無性命之憂!屬下知道,四小王爺的師傅乃是龍吟山種菊山莊的問菊先生,若能請他來為花小姐診治,絕對能人到病除,萬無一失!」
聞言,堂上眾人不由皆是一怔,隨即面色微微一黯。
雪峰緩緩的立起了身道:「王太醫有所不知,家師自從去年下山雲遊之後便再無人見過他,也沒有收到過師傅的任何書信消息,所以現在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峰兒~~~!峰兒!快來救你師傅!」雪峰的話音還未落,就只聽一聲清朗而洪亮的呼喚聲自堂外由遠而近的突然傳來。
一道迅疾無比的灰色身影猛然躍入了堂中,直衝到了雪峰的身邊,一把扣住了他的臂膀道:「峰兒啊,你去幫我把門外的那兩個人打發了,絕對不可以讓他們進王府啊!」
「師、師傅?!」詫異的瞪大了眼,雪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眼前之人,鬚髮皆白,面容清矍,一雙清明而睿智的雙眼正焦慮萬分的盯著堂外,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已失蹤了好久的師傅——問菊先生。
堂上眾人眼見問菊先生仿若從天而降一般,均不由欣喜萬分,但見他神色焦急,一副惶惶不安的樣子又不由皆是一驚,下意識的齊齊開口問道:「師傅(前輩),您到底怎麼了?」
「問菊!」一道清朗而中氣十足的嘯聲響起,竟直接傳進了門第深深的王府內院,在眾人耳邊隆隆的迴響著:「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枉費我們這半年來一直四處尋找著你的蹤跡,卻沒承想你見了老友竟跑得比兔子還快!嘿嘿,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小徒兒的下落了?」
「什麼?!」堂上眾人聞言又是大吃一驚,雪峰一個蹦子跳起了身,也不理會師傅的吩咐如何,大喝一聲道:「來人,快去開門!」
「靈丫頭?!」不可置信的低喃了句,問菊先生驀地一鬆手,身形一動又迅疾無比的縱出了大堂。
緊接著,又是幾道身影緊隨其後如離弦之箭一般猛地竄了出去,帶起一陣涼颼颼的冷風直吹得王太醫的白鬍子一陣紛飛翻舞。
呆呆的立在了大堂中,王太醫傻傻的問道:「這到底,是誰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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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哉悠哉的坐在大堂上,柳原澈與飛花滿面好笑的打量著已有幾十年未曾見過的老友,心中不由一陣唏噓感歎。
原來,問菊的頭髮與鬍鬚也都白了,但一雙眼還是清亮如昔,炯炯有神,只是在偶爾與自己的目光相遇時,微微透出了幾分尷尬與不自然。
忍不住哈哈一笑,柳原澈朗聲道:「你這個老傢伙,咱們都是一隻腳已經跨入棺材的人了,難道你還要躲著我和飛花,直到嚥了氣的那天都不再相見不成?」
清了清嗓子,問菊故作若無其事的道:「誰說的,我只是忙著找我的小徒弟,沒時間和你們玩『久別重逢』而已!」
「呵呵!」溫婉的一笑,飛花揶揄的眨了眨眼道:「問菊啊,你還真會放著近路不走,偏偏去繞遠道!你明知道靈兒最有可能的情況便是會因為全力對付屍王而施力過當,從而導致靈魄離體,你也明明知道離界唯獨我風家之人會使用牽魂術,那你為什麼就不能到蘭芳谷來尋尋、問問呢?」
「問菊前輩說了,此生他絕不會再踏入蘭芳谷了!」漫不經心的扣著指甲,楊光沒心沒肺的接口說道。
眸光驀地一動,飛花與柳原澈靜靜的對望了一眼,隨即同時轉頭望向了一言不發的問菊。
三人目光相接,問菊先生的面孔登時微微一紅,而柳原澈則是輕輕一笑,唯有飛花盈盈一笑,別有深意的開口道:「問菊,你看時間過的多快啊!想當初我們和光兒一般大的時候,大家一起習武,一起遊歷,一起行俠仗義,一起快意人生,現在想來,都還彷彿只是昨天的事,卻原來,我們都這般老了!光兒你過來,去好好見過你問菊前輩!問菊,這是我和澈的孫兒,柳原光!」
紫眸驀地一動,初雨直瞪瞪的望向身旁的楊光,一字一頓的道:「柳原光?!」
「小雨兒!」張大了嘴,柳原光傻傻的望著面色倏然冷厲的初雨,頓時無限哀怨的瞟了身旁的祖母一眼,哀哀的道:「小雨兒你聽我解釋,我並不是想瞞你,我只是,只是——」
「只是因為初雨是雨,所以你便要作『陽光』是不是?」不屑的輕哼了一聲,問菊先生一臉幸災樂禍的笑道:「嘿嘿,聰明反被聰明誤!我一見你就知道你是柳原老鬼的孫子了,你看你那張臉,跟他以前是一模一樣!還楊光,你也就只能哄哄我家三徒弟!」
紫眸中驀地霧氣氤氳,初雨猛地站起了身,卻突然——
一雙充滿了慈愛的清澈雙眼溫柔的對上了盈滿了委屈與不忿淚水的冰紫雙眸,飛花靜靜的立在了初雨的面前,拉著初雨的手,笑得極是欣慰開懷。
「孩子!」溫婉的聲音柔柔響起,飛花輕輕緩緩的道:「我知道你!靈兒曾經跟我說過你,說你是光兒自己找到的、碧鴦劍的下一個主人!而且你師傅也早已把化雨劍法傳給你了,你說,這不是一種天意注定的緣分嗎?」
從澈的手中接過了碧鴦劍,飛花滿目期待的道:「孩子,我知道光兒惹你生氣了,但請你原諒他好不好?他雖然調皮,但卻是個極其認真的孩子,認定了的事情從不改變,所以,他一定是真心想待你好的!奶奶想問問你,你可願意做我家碧鴦劍的主人?」
「我……」紫眸中有淚水在縈繞,初雨默默的低下了頭,凝望著眼前的碧鴦劍遲疑不決。
突然,一隻大手橫空伸出,一把接過了飛花手中的碧鴦劍,柳原光興高采烈的道:「奶奶,小雨兒她只是不好意思,我就先代她收下了,哈哈哈哈……」
「你這人!」滿面暈紅的怒瞪了柳原光一眼,初雨懊惱的跺了跺腳,卻引來了堂上眾人的哄然大笑。
哈哈大笑著捋了捋鬍子,問菊先生衝著飛花一挑大拇指道:「飛花,看來還是你有辦法啊!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就拐走了我門下的三徒弟!嘿嘿,還真是厲害啊!只是——」
眸光驀地一凝,問菊面色鄭重的道:「我家那個小徒兒如今又怎樣了?」
話音一落,堂上眾人不由盡皆關切。
「靈兒她——」微笑著抬起了頭,飛花滿面慈愛的笑道:「早已經醒了!而今,她正在恣意而快樂的遊歷天下,過她自己想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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愜意的坐在一把竹椅上,任清涼的海風捲著略帶潮濕的腥鹹味道撲面而來,直搖的我頭頂上的相思樹發出了唏唏沙沙的溫柔響聲。
驀地,一片紅葉被風吹的緩緩飄落而下,在風中依依旋轉著像一顆跳動著的火紅的心。
伸出手,靜靜的托住了那片紅葉,我習慣性的舉起來蓋在了一隻眼上,一隻眼睜一隻眼閉的望著霎時變得一片通紅的迷濛世界。
「嗤嗤!」一道懶懶的輕笑聲響起,眼前的暈紅霎時變得鮮艷而凝重。斐紅葉一伸手直接從我臉上拿走了那片紅葉,捏在指尖笑的風情萬種:「你在這裡過的倒是很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