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花猛地一震,隨即不可思議的張大了眼。一雙燦然而黑亮的眸,充滿了靈氣的美麗雙眸,正靜靜的凝望著自己,只是眸中,還在流淌著彷彿怎麼也流不盡的汩汩淚水。
「老頭子——!」激動萬分的尖叫了聲,飛花一個縱身直接竄到了床邊,緊緊拉住娃娃的手,欣喜若狂的歡呼著:「娃娃醒了!娃娃醒啦!」
一道迅疾無比的身影驀地擠到了飛花的身旁,柳原澈驚喜的望著已然甦醒的娃娃,激動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方才下意識的說了句:「娃娃,你醒了啊!哈哈,醒來就好,醒來就好啊!娃娃,你叫什麼啊?」
聽到柳原爺爺如此一問,我不由微微一怔,隨即心又不受控制的開始痛了起來,直痛的我再次撲簌簌的流下了一大串的熱淚。
或許,我醒的晚了;但也或許,我醒的正是時候!
既然上天注定,我會在此刻如有神助般幡然醒轉,又會在此時如大夢初醒般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正是因為各人已尋到了各人該走的路!而我,也應該是時候揮劍斬斷,所有本不應該有的紛亂羈絆了!
眸光微微一黯,隨即又更加明亮起來,望著眼前那兩張充滿了無盡關切的慈和面孔,我粲然一笑,輕聲道:「我叫——洛小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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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的月光靜靜的灑向了靜謐的人間,將所有的一切都暈染得那麼美,那麼迷離,連帶的令眼前那張絕世清麗的容顏,也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美麗光彩。
或許是因為那雙如星般燦然黑亮的眸中,盈滿了前所未有的柔情!也或許是因為那瓣紅艷光潤的唇邊,噙著前所未有的蜜意!
那張已被自己深深鐫刻於靈魂深處的容顏,正漸漸的、緩緩的、向自己靠來,直到連二人的呼吸都開始相互糾纏,連二人的心跳都開始相互撞擊,卻在馬上就要熨帖到自己的唇上時,楓霧驀地別過了頭,移開了眼!
「不是!不是靈兒!」
心,是彷彿突然沉到了谷底的瞬時墜痛,是彷彿突然浸入了冰窟的霎時寒冷,是突然莫名其妙的感覺到了:這一次,只怕再也無法挽回,已是徹底失去的絕望心痛!
忍不住打了一個心慌至極的寒顫,楓霧的眸在霎時間冰凍成了晦暗無情的海。一股凜冽的寒意自這個一向笑面溫和、清逸淡定的男子身上,滾滾的、鋪天蓋地的散發了出來,直令天地都在瞬時間凝結,直令萬物都在剎那間震懾!
如風般清朗的聲音徐徐響起,輕輕的一聲冷哼,不似以往的和風煦暖,而似一股穿心刺骨的寒風刮過,直刮得花含羞莫名驚恐的抱住了自己的臂膀,呆呆的望著那個霎時間如天神般高高在上,陌生,寒冷,肅殺而凜然不可侵犯的白衣男子。
鮮艷的紅唇囁喏了半晌,卻只能徒勞的顫抖了兩下,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字。心裡,反反覆覆的只迴盪著一個心驚膽戰的認知:「原來,楓霧公子也會如此可怕!」
清冷而淡定的語音輕輕響起,卻令花含羞再次打了個恐懼的冷顫——
「花小姐,你鬧夠了沒有?!如果你鬧夠了,請你回去吧!在下的傷已好,不幾日便要下山去了。沒有主人的種菊山莊,只怕你不方便再住下去。明日一早,楓霧會命人送花小姐下山!請恕在下失禮,就不親自相送了!」
深邃而淡漠的眼靜靜瞟過一言不發、面色慘白的花含羞,楓霧輕描淡寫的一揮手,一個完美的結界登時將美的不似人間的藥園深深的隱藏了起來。而前方,只留下了一條可以安然離去的小路。
白袍倏然揚起,楓霧緩緩的走上了那條曲折蜿蜒的小路,走上了那條充滿了孤獨與落寞的綿長小路。
「楓霧公子!」一聲清婉的呼喚響起,帶著痛定思痛後的平靜淡漠與徹底放手後的坦然無懼。
花含羞靜靜的走到了楓霧的面前,鼓起勇氣再次抬起頭望著他,望著那張令自己心醉、心痛也心碎的英俊容顏,慘然一笑決然道:「你放心,明天我自會下山去!就算你不趕我,我的時間也到了!」
深邃的眼依舊淡漠的凝望著遠方,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泛起,可見是真的漠不關心,無動於衷。
忍不住自嘲的一笑,花含羞幽幽的道:「來這裡時,我曾和祖母做了個約定!請她給我三個月的時間,如果這三個月之內我不能讓你對我有一絲一毫的情動,那麼我就聽從家中長輩的安排——進宮去,做未來的皇后!」
深吸了一口氣,花含羞滿心苦澀的笑道:「我,其實並不想做什麼皇后!身為花家的後人,我一出生便背負著守護密匙的重責,活的沒有自我,活的沒有明天!而今,密匙已被封印,我此生最大的責任已了,那麼,我為什麼不能按照我自己的心活一回呢?!」
看著依然滿面沉定,清冷淡漠的楓霧公子,花含羞徹底釋懷的笑了,笑得眼中淚如雨下,笑得心中痛苦難當。
再一次深長的呼吸之後,將所有癡心的幻想與所有少女的美夢都封存了起來,封存在心底裡一個誰也不能觸碰、誰也無法窺探的角落。
抬高了頭,挺起了肩,花含羞鄭重而堅定的道:「楓霧公子,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的無情拒絕教會了我什麼是真正的情有獨鍾,什麼是真正的生死不渝!我要進宮去了,你看著吧!我一定會成為一個好皇后的,一個能擔得起母儀天下、輔佐皇帝之重任的好皇后的!儘管我多麼希望,我將來要輔佐的新皇、要依靠的夫君,是你而不是楚、風、揚!」
深邃的眸終於緩緩的移在了那張熟悉的清麗容顏上,楓霧清冷而淡漠的說了句:「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我和風揚的關係。只是,離界未來的皇只會是風揚!而他,也必定會是一個好皇帝!所以,請花小姐好自為之,莫要一誤再誤!」
淡淡的轉開了眼,沿著那條灑滿了月光的淒清小路,楓霧坦然而淡定的緩緩離去。
清悅而憂傷的聲音再次響起,遠遠的飄進了楓霧的耳中,「楓霧公子,落靈姑娘已經這麼久沒有任何消息了,或許她真的已不在人世了,難道你就要這樣一直自欺欺人的追尋下去,執迷不悔的等待下去,孤獨一世,傷心一世嗎?」
冷冷一笑,楓霧決然而斷然的說了句:「孤獨與否,傷心與否,楓霧甘之如飴,請花小姐莫要費心了!」
微微揚起了頭,感受到夜風輕拂在臉上的清涼與舒適,楓霧忍不住再次深深的一歎:「不見了,又不見了!」
剛才那一絲能溫暖到自己靈魂深處去的熟悉氣息,就這樣,再次消失在茫茫的,深沉夜幕裡!
深邃而澄澈的雙眸倏然黯淡,但修長而有力的大手卻始終堅定的握起沒有放開!
「靈兒!」在心底裡輕喚了一聲,楓霧堅定而執著的向前走著,心中是哪怕時間流逝、滄桑劇變也不能動搖的堅定決心——
「無論你在哪裡,也無論你還會不會自己回來,我都會守在原地等著你!我還會去找,哪怕是找遍天涯海角,哪怕是用盡一生一世,來生再世,又或者,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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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而燦爛的陽光靜靜的射入了木窗,將金黃色的光斑悄悄的投映在了熟睡之人的臉上。彷彿在惡作劇一般,先是映在了紅潤微彎的唇上,轉而又映在了挺直俊朗的鼻上,最後又映到了緊閉著的眼上。
終於,熟睡中的人兒發出了一聲慵懶的囈語,隨即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萬般不願的睜開了黑亮慵懶的雙眼。
卻突然,彷彿在瞬間被冰封住了似的,雪峰一動也不動的呆望著紅木床頂上那花飾精美的刻紋。半晌,才像是被電到了似的猛地彈坐起了身,腦海中一遍遍回放著的是昨晚那一幕幕模糊而不確定的畫面——
時而是靈兒的臉,時而又彷彿是聞香的臉!而自己,而自己究竟是只做了一場荒唐的春夢還是……
不敢再想下去,雪峰嗖的一下竄下了床,卻心慌意亂的差點跌了一跤。巨大的聲響頓時引來了門外之人的注意。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雪峰就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了,「是聞香嗎?」
「如果昨晚自己真的因為爛醉而做出了什麼糊塗事,玷污了聞香的清白,那我又該如何面對聞香?」
「但自己做錯的事情又怎麼能像個無賴一樣退避責任?這樣,只會令聞香更受傷而已!」
正當思緒萬千、紛繁雜亂之時,就只聽「吱呀」一聲,門開了——
一身藍色布衫的鶴鳴端著一盆洗臉水恭敬的立在了門口,沉定的說道:「小王爺,您醒啦?小姐吩咐,等您醒了,就在房裡用過早飯在回府去吧!昨夜東亭洢水閣因有急信送到,所以小姐連夜啟程趕去東亭了,要小的向您交代一聲,失禮之處,還望小王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