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王府,踏雪苑內。
一道修長而俊逸的身影靜靜的佇立在空無一人的房間中。
溫暖的燭燈將暈黃的光線輕輕灑在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灑在了衿褥齊整的床上,灑在了一塵不染的桌上,灑在了琴弦微馳的古琴上。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干淨而雅致,只是干淨的有些過分,干淨的似乎少了一些人氣,好像這是一間好久已沒有人來住過的房間了。
所有的一切也還是原來的樣子,只除了牆上那幅新掛上的畫卷。畫裡,白衣勝雪、眉目如畫的少女正恣意而開懷的微笑著,一雙燦然而靈動的雙目正靜靜的凝望著自己,仿佛隨時都會從畫上走下來,走到自己的面前,俏皮而開心的叫自己一聲:“四師兄!”
“靈兒!”清朗而充滿磁性的聲音悠然響起,雪峰雙目灼灼的望著牆上的那幅畫卷,心中不由狠狠的一痛,痛的連胃都有些抽搐,一股酒氣猛地沖上了喉中,直撞得滿面發熱,雙目酸痛。
連忙後退了兩步,雪峰望著牆上依然無憂無慮、笑面如花的少女,嘴角,輕輕彎出了一抹慵懶而苦澀的笑意,柔聲道:“對不起!我不該喝醉了來看你!只是,今天的我,真的很快樂!”
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雪峰朗然一笑道:“今日我和二師兄差點被城中的百姓灌醉了,但是我還是覺得很高興!因為,他們是真心的想敬我們一碗酒,感謝我們守護了他們的家園,挽救了眾人的性命!而且,這次又是我們大家一起,師兄弟同心,共同渡過了難關!”
“靈兒!”感傷的一笑,雪峰幽幽的道:“我還沒有謝謝你!若不是你這個鬼精靈曾跟大師兄說過挖渠洩洪的辦法,只怕這次洪水會害死更多的人,波及更多城鎮。所以,我要真心的說聲謝謝你!我知道,不管你在哪裡,也不管此刻你在做什麼,你一定都會像以前一樣,時時牽掛著我們,想方設法的幫助我們,不是嗎?”
猛地抬起了頭,雪峰長吸了一口氣忽而笑道:“你知道嗎?今天有人叫我王爺英雄!因為我那天用靈術合擊把所有百姓都趕下了橋,結果自己差點掉到水裡淹死了!呵呵,其實我當時根本沒想那麼多,只是下意識的這麼做了,誰曾想如此一來便成了眾人心目中的英雄!哈哈,小丫頭,這便是你當初希望我做的事情嗎?不過,我確實感到了快樂與自豪,所以我真的很懷疑,你這個家伙怎麼會比我自己還要了解我?!”
話音落,雪峰不再說話,只是癡癡的凝望著牆上的那幅畫,耳旁仿佛又聽見了那個清脆而雀躍的聲音,在嘻嘻哈哈的歡笑著說道:“我當然知道啦!因為我相信我最最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古道熱腸、俠肝義膽的四師兄一定會成為萬人敬仰的不世大英雄的!”
“等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我一定會親自釀壇酒,然後請大家痛痛快快的喝一場,咱們也來個煮酒論英雄好不好?”
心,再一次狠狠的一痛。猛地揚高了頭,雪峰眨去了眼中的淚意,嘶啞而暗沉的聲音倏然響起,帶著無法掩飾的心酸與苦澀:“靈兒!今天我要和二師兄,三師姐,青衣,還有聞香一起飲酒慶祝!大師兄因為有傷在身所以不能來,但你——”
“少了你,少了你這個我最想一起分享快樂與憂傷的人,我又怎麼能真正的高興起來?!”
捏緊了雙拳,咬緊了牙關,雪峰默默的轉身,黯然的離去。
門外侍立的家僕見狀立刻習以為常的走進了房中,小心的吹熄了蠟燭,麻利的關好了窗戶,再回頭看看一切是否還一如往昔般清潔而美好,這才關上了門放心的離去。
一抹輕靈而模糊的身影靜靜的出現在了空無一人的房中,溢滿了淚水的眸子定定的望著牆上那幅活靈活現的美人圖。
忍不住抽泣了一聲,但一抹動人的笑意還是綻放在了與畫中人一模一樣的俏顏上,無聲的話語只有人影兒自己才能聽得見——
“真是的,這是誰畫的,我哪有這麼漂亮?!”
*************** *************** ***************
雅致的廂房,精美的菜餚,團團而坐的五人,正各自舉起手中的酒杯伸向了中間,隨著一聲清脆的碰撞聲響起,就只聽雪峰朗聲道:“這第一杯酒敬咱們自己,敬咱們齊心協力終於安然渡過了這次洪災!”
看著眾人皆一飲而下,雪峰又站起了身,為眾人斟滿了酒,猛地一舉杯朗聲道:“這第二杯敬大師兄!他雖然沒能來,但他卻送來了防治疫病的藥方和成藥,還送來了抗洪之計,所以要遙敬他一杯了!”
看著大家又二話不說的飲下了這杯酒,雪峰不由燦然一笑道:“第三杯要敬二師兄!他當了將軍沒請我們喝酒,卻賺了聞香的酒去!所以下次有機會,你一定要補請我們一次!”
一絲暖意柔化了冰雲硬朗的臉部線條,一口飲下了杯中的美酒,低沉的聲音悠然響起,淡淡的說了句:“好!”
朗聲一笑,雪峰又端起杯轉向了初雨,笑嘻嘻的道:“三師姐,這次若沒有你千裡迢迢的從龍吟山趕來,只怕洪災過後我們又要為城中的疫病所頭痛了,所以這杯酒應當敬你!”
微微一笑,初雨靜靜的舉起了酒杯,與雪峰相視一笑,共同飲下。
提起酒壺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雪峰抬手將酒杯舉到了青衣的面前,朗朗一笑道:“青衣將軍,這杯要敬你了!不但要謝你這個護廷軍副將為了我北地百姓盡心盡力,更要謝你那天的天外飛索,不然只怕我雪峰就要掉進河裡喂魚啦!哈哈!”
“小王爺客氣,請!”有禮的微微頷首,青衣也舉杯一飲而下。
“聞香!”再次舉起了杯,雪峰滿面燦然的望向了一旁始終安靜微笑著一語不發的聞香,眼中是誠摯的感激與欣喜,沉聲道:“這一杯我敬你!謝謝!”
“公子!”抿嘴一笑,聞香款款的立起了身,舉起酒杯與雪峰輕輕一碰,緩緩的飲下。
見雪峰人還未坐下,又提起了酒壺為自己加酒,冰雲不由微微抬了抬眼,淡淡的說了句:“四師弟,你已經喝了很多了!”
“呵呵,不怕的!”懶懶的一笑,雪峰又端起了酒杯,沉聲道:“這一杯大家一定要喝,因為這一杯是敬給靈兒的!沒有她,我們怎麼會想到扒堤洩洪,又怎麼會保住下游百姓的性命?!”
微微一怔,眾人皆默默無語的舉起了酒杯一口灌下。
見狀,雪峰也哈哈一笑,一仰頭,將杯中烈酒悉數灌入了喉中。或許是喝的猛了,也或許卻是喝的有些多了,雪峰只感覺腳下一陣虛浮,猛地甩了甩頭方才再次站穩了腳。
突然,就只聽從敞開的窗口傳來了一陣興奮的喧嘩聲,似乎有許多人在大聲的呼喊著:“冰雲將軍,小王爺!莫要在上面喝私家酒啦!來喝一杯我們的慶功酒吧!”
“是啊!請將軍和王爺下樓來喝一杯咱們的謝恩酒吧!”
忍不住燦然一笑,雪峰懶懶的道:“看來,咱們今晚是不能吃頓安穩飯了!二師兄,眾怒難犯,咱們還是快快下樓吧!”
語畢,雪峰長笑一聲率先走下了樓去。
見狀,冰雲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隨即緩緩的站起了身走下樓去。剛一到樓下,就只見四師弟竟像瘋了似的不停的灌著酒。
一碗碗,一缽缽,來者不拒,一滴不漏,全部倒入了口中。直到最後已徹底立不住腳,倒在了一名前來敬酒的軍士身上。
輕哼了一聲,冰雲剛欲上前,卻被圍攏了上來的眾軍士與百姓團團的裹在了中間,徹底動彈不得。
一碗碗清香的水酒,一缽缽濃香的烈酒從四面八方遞了過來,一聲聲真摯的問候,一張張誠摯的笑臉,冰雲無奈的在心底裡輕輕一歎,隨即也陷入了眾人熱情的酒水圍攻當中。
突然,一聲清冷而低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老丈,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冰雲下意識的轉過了頭,就只見已是滿面緋紅的青衣正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一碗酒,似乎極是為難。而敬酒的老者兀自在欣喜的勸道:“青衣將軍,這碗酒您一定要喝!老漢也有個閨女,今年十三歲了,等她長大了,也要像青衣將軍您一樣,做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英雄!哈哈!”
深吸了一口氣,青衣緩緩的抬起了手正准備接過酒碗,卻突然,一只修長而有力的大手猛地伸了過來,搶先接過了酒碗。
忍不住一驚,青衣忙抬眼望去,就只見依然是一臉漫無表情的冰雲竟直接將酒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還回了酒碗,冰雲沖老者微微一頷首,隨即運起靈力揚聲道:“多謝眾位美意!只是今日大家都已飲多了,所以必須要收隊回營,還請眾位鄉親見諒!”
語畢,望望已醉的不醒人事的四師弟,冰雲轉頭望向身後的初雨和聞香道:“三師妹,聞香姑娘,四師弟就拜托你們了!我要帶著這些軍士先回營了!”
淡淡一笑,初雨安然道:“二師兄,放心吧!”
再次頷首,冰雲驀然轉頭,昂首闊步的離去了。一抹纖細而窈窕的青影隨即靜靜的跟了上去。
看著已醉的像個睡貓似的雪峰,聞香忍不住莞爾一笑,望向初雨靜靜的道:“初雨姑娘,你也累了,我喚個小童來將四公子扶上樓去休息一下就好!等他酒醒了,再派人送他回王府吧!”
點了點頭,初雨輕聲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聞香姑娘了!我還要趕回去看看那些疫病患者才好!”
“初雨姑娘!”擔憂的皺了皺眉,聞香沉聲道:“你已經連續累了好幾天了,可莫要再讓自己病倒了!”
淡淡一笑,初雨靜靜的說了句:“沒事的,放心吧!”語畢,便翩然轉身徑自離去了。
輕輕一歎,聞香轉身喚來了鶴鳴,攙起雪峰小心翼翼的扶上了樓去……
*************** ************** ************ *************
人群漸漸散去的街道上,一抹似有似無的白色人影倏然閃現了出來。只是來來往往的眾人居然個個都視若未睹,有的還甚至直接從人影中穿了過去。
忍不住懊惱的跺了跺腳,我極為不爽的嘟了嘟嘴,氣呼呼的道:“就這樣結束了?!沒有煙火,也沒有歡慶節目,就光是喝、喝、喝!一個喝跑了,一個喝成了醉貓,搞得我還興高采烈的等了半天,結果一點意思也沒有!哼,早知道是這樣,又何必冒著被婆婆發現的危險跑出來玩呢?真是氣死我了!”
站在空蕩蕩的街頭上,看著夜空中的月輪越升越高,也越來越明亮。我極為無聊的撅了撅嘴,卻突然聽到一個如風般清朗而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響起,帶著一絲深沉的黯然與心傷:“靈兒,你去哪裡了?為什麼,我好久都沒有感覺到你的存在了?”
心,不由輕輕的一痛,眼也在瞬間黯淡。
咬緊了牙關,捂住了雙耳,我不想再聽,也不允許自己再想,不然只怕自己又會不受控制的飛去那座熟悉的藥園,看到什麼令我心傷、心痛、心碎的畫面!
過了好久,我才小心翼翼的放下了雙手,再次側耳傾聽,卻只聽到了夜空中靜靜回蕩著的風聲。
忍不住長歎一聲,我淡淡的笑了笑抬起頭,望向月輪璀璨、星光點點的晴朗夜空,耳畔卻突然又響起了一聲慵懶而悠長的低喚:“靈兒——”
“怎麼,是醉貓在叫我呢?”詫異的挑高了眉,我壞壞的一笑,任身體一輕,緩緩的飄浮了起來,隨即晃晃悠悠的飄進了一扇敞開的木窗……
********************************* *****************
明天是周末了,靈兒也准備醒來了,只是如果結果出乎大家意料,請不要太洩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