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我睡眼惺忪地從溫暖的被窩裡掙扎著爬出來。昨天晚上的一通發洩真的好爽!我一個人對著明淨的湖水,又是哭又是喊,喊完了就唱,唱累了就歇著。
這一場古代超自然版「卡拉OK」唱的,那真是痛快至極。到後來,實在是累得狠了,居然在湖邊坐著就睡著了。
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正裹著被子在湖邊吹冷風呢!此舉對「大傷初癒」的我來說,絕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
我立馬跳起來,呲牙咧嘴地活動活動手腳,又一路小跑著回了屋,一頭栽倒在床上就睡著了。直到屋外唧唧喳喳的鳥叫把我吵醒,我一看天色都大亮了,連忙慌慌張張地穿衣漱口、頭髮隨意束一束就往師傅的小院衝去。跟師傅打坐時我困得差點一跟頭栽地上,老頭用那雙「X光眼」把我狠狠地照了好幾遍,照的我全身冷汗、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挨到打坐完畢,我拖著步子無精打采的向自己的小院走去。睡眠嚴重不足,腳步虛浮,頭重腳輕。今天還是不要去藥園「攻佔碉堡」了,給自己放個假,好好休息一天吧!又不是鐵打的,就是上吊也要喘口氣嘛!
推開房門我直接撲倒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裡舒服的呻吟了一聲。發洩也發洩過了,心情好多了,如果再能美美的睡上一覺——呵呵,神仙般的日子啊!
翻個身,想起昨天晚上在湖邊又喊又叫的樣子。哈哈!天生樂觀的因子又冒了出來,古代還是有好處的啊!想找個風景優美又安靜的地方多容易,想想現代人為了接觸大自然,千辛萬苦地跋山涉水、舟車勞頓,結果看到的還是滿山遍野的人,呵呵——
說起人,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在湖邊睡得迷迷濛濛的,怎麼好像看到大師兄了!
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是他的臉,從頭頂上方俯視著我,遮住了漫天的星斗,還是那樣一臉和風煦暖的笑意,只是眼睛裡居然承載著滿滿的關切與溫暖。
我當時一驚便立馬清醒了過來,這才發現自己居然睡著了,正坐在湖邊吹冷風呢!而且四周根本沒有任何人。我當時已經凍得渾身僵冷了,也無暇細想,只顧著逃回屋子取暖去也!
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自己睡迷糊了做夢呢吧!
「求~,平時還自詡根本不為大師兄的『美色』所動,結果還不是在夢裡發花癡呢!真正的大師兄哪可能用那種眼神看人,他的笑容就是再溫暖和煦,那雙眼睛啊——還是永遠的古井不波。」我在心中小小地鄙視了自己一番,這也是我的優點之一,敢於自嘲嘛!
也沒容我再繼續展開「批評與自我批評」,周公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招去下棋了。
這一覺睡得,那叫個香啊!正夢見老媽在剁肉餡準備給我包餃子呢!我吞著口水、捧著臉坐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看著,「哆哆哆——哆哆哆——!」我最愛的白菜肉陷大餃子哦——
不知怎麼的,我突然睜開了雙眼,盯著頭頂上方的雕花床頂愣了半晌,方才意識到:我現在是落靈!不是洛小宛!剛才也不是砧板響,是有人敲門!
我一激靈立馬從床上跳了下來,跑去一把拉開了門,頓時呆住了。
大師兄依舊是一襲白衣,面帶微笑,負手站在門外,風微微揚動著他散落的髮梢,吹動著他的衣袂翻飛,神態輕鬆溫和,身軀似青松般挺拔,如修竹般雋逸。
乖乖隆底咚!我不由得在心中咋舌,要不是我已然瞭解了這位大師兄的性子,真要以為是他專門設計好了出場式,跑我這擺造型看成效來了。不過要真是這樣,只怕他也要失望了。看了那麼多「歌星大腕」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千奇百怪、匪夷所思的出場表演,只怕現在他就是從天而降或破土而出我都不帶稀罕的。
「小師妹,今天怎麼沒有去藥園?」清風般的聲音傳來。
「啊?」我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不是在作夢呢吧?!我那個如佛祖般始終帶著看破世間萬物的淡然微笑,少了常人愛恨嗔癡、七情六慾的大師兄居然會因為我這個「非正式員工」的翹班特地跑來「興師問罪」?!我呆呆地望著他,一時間猜測、驚訝、狐疑,種種情緒在心中不停翻湧。
「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了嗎?」楓霧一邊問著一邊抬手試了試小師妹額頭的溫度。估計是剛剛睡醒,一張小臉還帶著溫潤的紅暈,頭髮蓬鬆著微微有些凌亂,如黑曜石般的眼中還霧濛濛的,一臉的嬌憨迷茫之色。
我正自出神間,突然一隻溫暖的大手落在了我的額前,遮住了我的視線。
「嘎?」這是什麼情況?這夢做的也太離奇了吧!
我眨了眨眼,眼前確實立著「活生生」的大師兄,他正一臉和藹可親的笑望著我,手已經收了回去,垂在身側,寬闊的袍袖被風吹的上下翻飛。
「大師兄居然親自跑來找我?!」儘管有些不可思議,但是稍稍一怔後,我立時感到一陣激動與狂喜,真想馬上仰天長笑一聲:「上天,你還是待我不薄啊——!」
有付出就必定有回報,不枉我忍得這麼辛苦,每天起早貪黑、兢兢業業地當一塊稱職的「狗皮膏藥」,我容易嘛我!看看,還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啊,把看似平易近人、實則總是與「凡人」保持著距離的「神仙師兄」都打動了!這標誌著我斂性情、扮失憶、勤觀察、博好感的基本方針政策是完全正確的,大師兄的主動來訪絕對具有著劃時代的非凡意義啊!
而楓霧望著眼前兩眼蘊含著晶亮的淚水、一臉喜悅地望著自己的小師妹,心中卻是一軟,萬萬沒有料到自己的到來居然會讓小師妹「感動」到喜極而泣。
今天的藥園,少了一個忙忙碌碌的小身影,突然覺得滿園的花草似乎都有些寂寥。腦海裡總是揮不去昨晚在月色中,小師妹獨自對著鏡湖大聲悲呼的情景,一遍又一遍。
當她累得在湖邊睡著的時候,自己曾悄悄地走了過去。看見她裹著被子瑟縮成一團,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面色卻沉靜如水,似乎一番發洩之後,心情平復了好多,睡得竟是極為香甜。
自從上次被靈猴重傷之後,師傅曾用千年雪參為小師妹吊命,然後方才敢用藥施針。現在雖然已無性命之憂,不過那千年雪參藥性極寒,師妹無論是內力還是靈力修為又都極為淺薄,所以極大的傷害了元氣,今後恐怕會一直體質虛寒、畏寒怕冷。師傅也是不敢怠慢,天天捉著她練習吐納調息之法,同時以藥膳食補調理之,以便能助她早日恢復元氣,可以開始練功修行調理內息、祛除寒氣從而改善體質。如果在湖邊吹上一夜的冷風,莫說本身就患有虛寒之症的人,就是身體健康的常人恐怕也經受不住。
想到此楓霧便上前輕輕地搖了搖沉睡中的小傢伙,在她似醒非醒的時候便閃身離去了。倒不為別的,只是看她平日裡在自己面前總是一副開心快樂、好奇忙碌的樣子,將所有的不開心都深深地埋在了心底。而此時夜深人靜,她卻獨自躲在無人之處偷偷哭泣,顯然是不想讓人知道,所以還是莫要讓她發現自己的好。今日見她沒來藥園,有些擔心她是因昨夜吹風而引發寒症,自己偷閒過來看看,居然讓她感動若此。
想到這裡,楓霧心中不由又浮現出昨晚小師妹在鏡湖邊孤獨無依的身影,低頭看了看還呆站著望著自己的小師妹,輕輕一歎:「小師妹,你準備站到什麼時候?我的腳可都酸了,你要不要梳洗一下,和我一起去用午飯,然後去藥園?」
「啊?好,我這就去!」我一愣,立刻轉身就向屋裡跑去,忙忙地去梳頭洗臉,心中卻依然喜不自勝:「哈哈,原來『神仙』講話也滿風趣的麼!我還真是厲害,以前怎麼沒發現自己的『外交手腕』如此厲害!看來我離自己的終極目標又近了一步——『碉堡』已經被順利拿下,可以開始準備全面收復『高地』了!」
楓霧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那個忙碌的小身影,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飛揚,嘴角也不由揚了起來,心中一陣快慰。
不知道為什麼,儘管眼前這個忙碌著的確實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師妹,但是心裡卻又那麼肯定地知道,「她」並不是以前的那個小師妹。
以前的小師妹不會每天都乖乖地去跟師傅練功;不會對藥園中的藥物那麼感興趣;不會面對著性格清冷疏離的自己卻依然坦然自若;不會每天總是充滿好奇地向自己問東問西;不會乖巧伶俐地跟在自己身後幫這做那、亦步亦趨;不會因思念根本沒什麼印象的雙親而痛哭落淚;更不會懂得那些自己從未聽說過的植物名稱和從未聽過但優美動人的歌曲……
因為懷疑,所以昨晚也曾偷偷地探了探小師妹的靈力。儘管微弱,卻仍是可以感覺到小師妹的靈力極其溫和純淨、清明空靈,正是修行之人的極純靈力。如此純正的靈力絕不會為任何邪異之物所擁有。得此結論,不知為何,自己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有種坦然放心的感覺。或許自己從心底裡希望,這個因重傷失憶而變得判若兩人的小師妹,不是因邪道異靈附體所致。
而此刻正陶醉於自己制訂的「方針政策」經過初步實施便旗開得勝、取得如此傲人成果的我,壓根沒注意到那個原本總是如佛像般笑容亙古不變、始終淡定疏離的大師兄,凝視我的眼眸中居然是一片溫暖如春、欣慰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