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太陽本應烈日如火,此刻卻被突如其來的滿天烏雲遮住了令人眩暈的陽光。
大街小巷的人們紛紛竄出家門,仰望高空,探尋為何,為何夏天的天氣總是這般令人不可捉摸,令人琢磨不透……
一道白影從烏黑的高空劃過,帶著一絲妖嬈的紅,紅得刺眼,艷得心驚……
「慕雪……」
「若霜……」
兩道白影一南一北向她飛奔而去,眼中,眼底,面上全是擔憂與心疼!
沈慕雪面上的白紗飄浮而去,想要伸手抓住,卻也只是有心無力,敵不過心口傳來的劇痛,追不上呼嘯而過的風,身子軟弱無力,疼痛不已的向後倒去,美眸半瞇,看著向她飛奔而來的兩人,不知是喜還是悲……
看著上官皓琪眼中那熟悉的擔憂及心痛之情,她獨有愧疚,此情此景,她能做的還是對他狠心!
使出全身之力向另一白影飄去,除了他,她還有他!……
上官皓琪見此,止住了繼續前進的腳步,降落在地,在她轉身而去的那一刻,他聽見心『咚』的一聲,沉了底,掉進了萬丈深淵,深不見底!
他今日本和南宮烈前往上官府探望柳若雲,可得知甯月兒昨晚中毒,且她也來到了上官府,他便火速趕了過來,留下南宮烈與柳若雲談心。
昨晚跟南宮烈探討了一整晚,雖未有任何結果,但他更堅定了他心中的想法,而此刻的她更是證實了他之前所有的猜測。
他理解她的做法嗎?!
能,他能感覺得到她心中的痛苦與疼痛,但,為何她卻不與他說?!
曾經,有過,只要與三哥有關的事,她便不與他說。他知道,她是不想讓他與他之間有任何的摩擦,不想破壞了他們的兄弟情!但,或許她不知道,他們的生活有了她的參與注定了要經歷瓦解與復合!
瓦解因她,復合也因她!
她就是他們之間的那根繩,只有她才能解得開!化得了!
暗自神傷的不只他一人,還有那出掌之人上官彥!
當她奮力抵擋他那一掌時,當她面上的白紗落下之時,當看清她的真實面目之時,他震住了,完完全全處於驚愕之中……
他承認這一掌,他是故意而為之,因為深知她們三人之間的情誼,所以他突襲了,目的也正是能更好更快的將她擊倒,從而拿到他一直想要拿的解藥!
但,這一刻,他還想從她手中拿到解藥嗎?!
他已不知,他只知他的心在顫抖,在滴血……
他埋藏在心中一年的人;他時時刻刻想念,思念的人;每每夜不能寐時,執筆畫畫,畫中之人;他又愛又恨的人,此刻卻這般與她相見……
不是第一次,又是第一次……
在這一刻,他明白了他為何會在她眼中探析到熟悉的感覺!但,她怎會成為幽靈宮宮主,且與他為敵!
他與她有仇嗎?!她真的就那麼恨他嗎?!
如果硬要說恨,那也是他恨她,不是嗎?
恨她的悄然離去,恨她的忘恩負義,恨她的不守婦道,恨她在偷了他的心時又狠狠的將它擊碎,變得支離破碎,不可癒合,疼痛難忍……
而今,一年後,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又與他做對,更無情的置月兒於死地!
此刻,他又將她擊落在地,當她瘦弱的身軀向後倒去之時,他懊悔得不得了,他指責著他,不應該如此行事,應該先看清她為何樣之時再出手也不晚,同時他又很想很想飛一般的奔過去,將她抱在懷裡,為她診治傷勢,更想跟她說他想她,他每時每刻都想她!
他還想親口聽她說,說她過去一年,她過得很好。因齊大夫往日的話仿如昨日一般,在他腦中閃過,他擔憂著她經歷千苦的身子,不知是否已安好……
但,他的腳步因歐陽浩天與上官皓琪的到來停住了,想邁也邁不出去了,仿若身上有千金重一般,腳上被鐵釘釘住動不了,進不得……
繼而看見她毫不猶豫的奔向歐陽浩天,且她眼中帶著笑,安心的笑,他心中的心痛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了無止盡的恨!
眼中衝刺著許許怒火,雙手緊握,青筋暴動,緊盯著降落在地的兩人,拳抱在一起的兩人……
因為在他看來,歐陽浩天便是那與她私奔之人……
之前的那些想法也隨之一同被抹去,他現在恨不得將她身邊的他暴打一頓,以解他心頭之恨!!
「三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上官瑩疾步走到上官彥身前,不明所以,焦躁不安的問道。
上官彥兩眼依然盯著前方,並未話語。
「五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是嫂子呢?!她不會是嫂子的對不對?!」
上官瑩無奈,又跑到上官皓琪身前,對她來說,這件事太不可思議了,畢竟她一點懷疑,一點其他的遐想都沒有。
事實突然顯現於前,令她著實難以接受,在她心底,她是善良的,溫柔的,是她敬佩的嫂子,而不是這個冷血殘酷的幽靈宮主!
「瑩瑩,她是慕雪……她是……」
上官皓琪暗淡的眼神,悲傷的話語,他的思想處於是與不是之間,但事實證明了他之前所猜無假!
上官瑩踉蹌一步,差點跌倒在地,驚愕的看著遠處的她,上官皓琪掠過上官瑩,箭步走到他身前,一把擰過他,「為何,每次傷她的人總會是你?!你想讓她從這世上消失了才甘心,是不是?!」眼中滿是憤怒。
「這樣的她,還值得你去維護?!」
上官彥一挑眉頭,甩開上官皓琪擰住他的手,一手指著沈慕雪的方向,目中滿是怒火與鄙夷,咬牙切齒的問道。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與你沒任何關係!」
他眼睛就不能擦亮一點,看清楚一點嗎?!
如今,將她擊倒在地,傷勢不明,他卻在這裡如此污蔑她?!
他真懷疑,當初他是不是有愛過她?!
上官皓琪冷笑一笑,他又怎能期望他對她好一點呢,看法端正一點呢?!
他的人,他的魂,他的心皆被那甯月兒勾了去!
如果事實證明慕雪消失這一年多與甯月兒有關,他不管她是不是他上官彥的人,他定不饒她,讓她嘗嘗慕雪所受的苦!更讓他無地自容,羞於見人!……
上官彥斜睨他一眼,不再與他多說,憤憤然向沈慕雪走去。
「你想幹什麼?!」
上官皓琪橫在他身前,擋在他的去路。
「我幹什麼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上官彥用同樣的話反譏他,說罷,掠過他,繼續朝前走。
他不想跟他待下去,他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的衝突,他不想又跟他拳腳相向,這樣,他只會覺得心寒,意冷!
上官皓琪緊緊握拳,緊跟其後,上官瑩在一旁看著心急,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再往前走,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歐陽浩天倏地站立起身,冷冽寒霜的說道,氣勢十足。
他現在沒工夫跟他糾纏,此刻最重要的是她的傷勢,如果他先來一步,她也不會如此。
「少主,我們必須馬上帶宮主回無柳山莊!」
玉容診斷完畢,一邊扶起沈慕雪,一邊抬頭對歐陽浩天急切的說道。
此時的沈慕雪已昏厥過去,面無血色,兩眉緊蹙,面部滿是紅疹,令人心驚,更心疼。
嘴角還殘留著血跡,無形中好似在提醒上官彥的所作所為。
上官彥心中必是心顫,心疼,卻毫無痕跡的埋藏在心中,依舊站立在他們身前,冷冷的道:「先留下解藥再走!」
「你到底想做什麼?!你是不是真的讓她死在這兒了,你才開心啊!」
上官皓琪氣極,箭步向前,一拳頭揮向上官彥臉頰。
都到此時了他還要摻和一腳,他到底安的什麼心啊!
「她的命是命,月兒的命就不是命了嗎?!她能救,月兒就不能救嗎?!」
上官彥怒吼出聲,伴隨著他的還有他的拳頭,也許只有這樣,他心裡才會好過一點,卻不知為難了自己的同時又為難了別人。
「月兒,月兒,你心中就只有一個她,你何時會慕雪想過!」
再次掄拳出擊,此次比上次的力道更大,聲音也更洪亮。
「我有沒有她看不見,難道連你也看不見嗎?!為什麼你就不能諒解我一點?!」
他做都不夠多,不夠好嗎?!
他自覺已經對她不錯了,唯一不足就是他沒告訴她,他愛她的心,但此刻,不再愛了,真的不再愛了!
累了一年了,心也太沉重了,他背不起了……
兩人纏打在一起,天黑壓壓的一片,卻並未下雨,不知為何!此時,他們周邊已聚集了許多人,有的因為這怪異的天氣,有的只是群觀而來。
「玉容,憐月,我們走!」
歐陽浩天淡淡的看了一眼糾纏在一起的兩人,接過沈慕雪,命令道。
走到兩人身前,止住腳,冷冷的看著上官彥,「上官彥,如果若霜有任何不測,不止你口中的她不能救,連你我也不會饒過,新賬舊賬到時一起算!哼!」
冷哼一聲,飛身離去,消失在黑雲之中,留下一片茫然的人們。
上官彥愕然,新賬舊賬?!何來的新賬舊賬?
而上官皓琪見他們已安然離去,便不再與他糾纏,一邊漫不經心的整理著褶皺的衣裳,一邊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
希望,她不會有事!……
淡淡的看了一眼上官彥,便轉身離去,向城東外而去。
也許,他太心急,但,刻不容緩!
他的心趨勢著他前去,必須,一定,立刻,馬上……
所以,他便這麼做了!……
而上官彥卻仍處於驚愕之中,思索著歐陽浩天臨走之時的話!
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將一年前的事全部仔仔細細,反反覆覆的想清楚,想明白。
也許,一年前的他太過冒然,頭腦太不清醒了!所做的決定也是大錯特錯!
他不應該讓她悄然離去,他應該聽從他們的話,追查到底,可他們也追查了不是嗎?結果也是一無所謂,萬萬沒想到她會去了幽靈宮,但如何去的?
不會是他?!……她們喚他少主,那他就是老宮主的外孫歐陽浩天無疑!
突然一個念頭劃過他的腦際,令他一震,站起的雙腳竟顫顫發抖,如果事情真如此,那是多麼的可怕啊?!
他在害怕的同時又期望著它的準確性!
隨即,站直身,無暇顧及嘴角的血,褶皺的衣裳,快步向上官府的方向走去,上官瑩緊跟其後。
人散,雲亦散。烈日又當頭,群眾皆不解……
「少主,你先送宮主到寒冰洞,我立馬就來!」
剛到無柳山莊,玉容便轉頭對歐陽浩天說道,而後,轉身向裡屋走去,歐陽浩天點點頭,急速的抱著昏迷不醒的沈慕雪前往後院假山後的寒冰洞,憐月尾隨其後,希望對其會有所幫助。
從前院往後院的路是有鵝卵石鋪設而成,陽光照射,各色的鵝卵石紛紛藉著光芒綻放出屬於自己絢麗的色彩、
此等美景,卻無人欣賞,歐陽浩天走得極快,憐月在後只得小跑才能跟上。
鵝卵石小道蜿蜒,曲曲折折的穿過一座假山,歐陽浩天在假山前停了下來,一手緊緊將懷中的沈慕雪扣牢,一手伸出摸向假山的一塊凸起的褐色石頭,輕輕敲打三下。
隨著轟一聲沉悶的低響,假山裂為兩半,向兩側緩緩移去。
洞口處,冒著絲絲霧氣,帶著一抹神秘之感。
憐月趕在歐陽浩天之前進入那幽黑的洞口,為其點亮火折子,借住微弱的光線,三人進入洞內。
越往內霧氣越淡,卻愈發的陰冷,但沒有退縮他們前進的腳步。
寒冰洞可說跟其他洞一般,不規則,四處有著亂石,但無一不同就是,便是它寒冷無比,陰森得很,在它不規則的空間裡,四個角落處安放著四個燭台,點燃後,洞內立即光亮許多,微黃的燭光,裊裊盤旋的白色寒氣,使其有一股詭異與神秘之感!
在洞的正中間擺放著一張足夠躺下兩個健碩男人的寒冰而制的床,也就是寒冰床了。
歐陽浩天將沈慕雪放於寒冰床之上,執起她的手,緊緊的握住,好似要給與她力量一般。
寒的霧氣很快打濕了他們的頭髮,衣裳,更冰冷了他們的身體。
歐陽浩天抬頭,輕拭她嘴角的血跡。
「若霜,你堅持了這麼久,一定不能倒下,否則一年以來我們所花的心思也就白費了。」
歐陽浩天溫柔的看著她,喃喃的說著。
說這話時,他心中是自責的,他應該一路陪著她的,他明明知道她見到了他,她便會失去理智,亂了心智,便會出錯的。
可他卻晚了一步,僅僅這一步,也許就是又一次要了她的命!
他知道她這一年來熬得有多辛苦,他們看著也心疼,無奈勸阻不了她,除了盡力幫助她,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對她,除了憐惜,還是憐惜……
憐月在一旁看著不禁眼泛淚光,如果宮主不是為了救她,此時此刻躺在這寒冰床上的便不是她,而是她!
「少主……」
玉容從外急速走進,手中提著藥箱,歐陽浩天見此,迅速起身,讓玉容為她診治。
看著沈慕雪面上淡淡散去的紅疹,玉容欣慰不少,從藥箱中拿出一瓶『白玉龍舌丸』,讓沈慕雪服下,而後轉頭對歐陽浩天道:「少主,需借你的內力。」
歐陽浩天點點頭,憐月向前扶著沈慕雪,歐陽浩天在沈慕雪背後一臂的距離盤膝而坐,屏住心神,雙手抵於她後背,為她輸送內力。
玉容又從藥箱中拿出治療此前傷勢所用藥物,輕輕的塗抹在沈慕雪的臉上,藥塗了又擦,擦了又塗,如此反覆幾次,寒冰床的寒氣傳入沈慕雪的體內與藥性相結合,再加上歐陽浩天的真氣在她體內串流,沈慕雪面上的紅疹逐漸淡了,卻並未完全消失。
「憐月,跟少主換一下!」
看著滿汗淋漓的歐陽浩天,玉容沉穩的對憐月說道。
憐月向她點點頭,她正有此意,可歐陽浩天未睜開,淡淡的道:「無礙,繼續吧,我還支撐得了。」
見此,玉容與憐月也不再強求,畢竟現在時間緊迫,不是爭執的時候。
哇——
沈慕雪突的吐出一口烏黑來,傾倒在一旁,歐陽浩天眼疾手快,將她拉入懷中,擔憂的看著她,「她怎麼樣?」
「少主,宮主沒事,這是寒氣之血!」玉容只淡淡的看了一眼沈慕雪吐出的血,安撫道。
聞此,歐陽浩天才鬆了一個氣,「還要繼續嗎?」
「呃……」
隨即,又扶好她,繼續為她輸入真氣。
牆壁燭台上的燭火換了一根又一根,藥換了一次又一次,最終,玉容深呼一口氣,滿意的笑了。
「憐月,你先扶少主下去休息,宮主有我照看!」
玉容停下手中的動作,對憐月說道。
「你確定她沒事了嗎?!」不是他懷疑她的醫術,他只是再確定一下而已。
「放心吧,少主,宮主沒事了。你看,她臉上的紅疹已經完全消失!她在這寒冰床上睡一晚,身體便完全無礙了。」
「呃,那我就放心了。」
歐陽浩天放心的道,說罷,撫著胸膛緩緩向外走去,而玉容則回頭為沈慕雪擦拭額頭的汗珠,這是真氣在她體內運行的結果,並不是因熱氣所致。
好在他們之前尋得了這塊寶地,有了寒冰床,才讓宮主無礙,否則,又有一場劫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