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南面,幾叢修竹迎風簌簌,山花依舊爛漫。孫逸飛靜靜地躺在棺材裡,靈魂飄飄忽忽,無知無覺,連母親日夜守在墳前他也不知。但是他的身體裡面,卻起了異樣的變化!
就在逸飛葬入墳塋的第二天,週身寒流已達極至,同一時間,一道強烈無比的熱流從心肺升起,和寒流相沖相撞,好生兇猛!一寒一熱兩種強流,是那樣的無情,那樣的肆虐,在一遍一遍地摧殘著已經「死」去的孫逸飛!
正在這時,雪蓮仙子送給逸飛的兩粒靈珠,開始有了反應—一卻是一溫一涼兩股異流,從那淡藍、淡綠的珠光之中躥起,透過逸飛心脈,分流四肢百骸。那相沖相撞的兩道強流,經一溫一涼兩道異流慢慢歸攏,終於漸漸平和下來!
很難想像,強烈如廝的寒流和熱流,居然抵不過靈珠的兩道柔和的異流所控,如百川歸海,勢之所趨理所必然。漸漸的,孫逸飛的體溫開始回暖,丹田在一起一伏的搏動——然後,他的嘴巴也開始有節律地一張一合,絲絲寒氣和熱氣,漸漸瀰漫整個的棺材。可是孫逸飛還是無知無覺!
受龍珠的靈韻驅動,孫逸飛在棺材裡面吐氣開合了半個月之久,絲毫沒有醒來。他的頭頂已經聚集了一團團的雲氣,雲氣被密封的棺材困住,逐浪深濃,再深濃……
這時候若有天上的神仙知道,一定大驚失色——原來逸飛已在無形中,被靈珠導引、融匯了體內的冰魂絕脈和碧玉蟾蜍的真元,在做著常人無法修煉的最高修真大法——陰陽調合萬流歸宗法!
這一切的功勞,應該歸於天界二大靈珠——火龍珠和水龍珠。龍珠通靈,擇主有方,在最適當的時機,才現靈救主。未來的天下,該是一個五界縱橫的的天下!一代奇人即將出塵!
後來白蘭走了,逸飛也毫無所覺。他的身體在修煉,他的靈魂卻在半月之後甦醒,飄飄忽忽地轉到鬼門關,途經黃泉路,來到忘川河邊。
忘川河水十分嚇人,小小年紀的孫逸飛又驚又怕。定驚看去,水色血黃,下面儘是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在嗷嗷狂叫,伸出乾枯的雙手不停揮舞,聲音淒淒。波濤滾滾中,腥風撲面,還有數不清的邪惡蟲蛇……
孫逸飛看了一下,突然想作嘔,可他什麼也嘔不出來!
這時,孫逸飛感覺身邊有很多人走過,回過頭去看,都是臉色蒼白,一絲生氣也沒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想道:「難道我真的死了麼?娘親一定擔心得很,不行,我要回家!」
孫逸飛這一想到回家,立刻橫衝直闖,見到鬼魂就問:「花果山在哪裡?飛兒要回家見爹娘……」那剛死的鬼魂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一句話也不說。孫逸飛大吵大叫,心中又怕,禁不住「哇」地哭了。
忽然,一個老婆婆的聲音問道:「孩子,你哭什麼?可是牛頭馬面抓你來的?」
孫逸飛抬起頭來,發現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家,於是淚流滿面地道:「沒有人抓飛兒來,飛兒也不知道怎麼會來這裡。老奶奶,這就是陰間嗎?飛兒死了嗎?」
老婆婆奇道:「沒有人抓你來,你自己怎會死了呢?可真是怪事。」
「飛兒自小患了冰魂絕脈,爹娘找太上老君醫治,太上老君也沒有辦法,飛兒就這樣死了。」孫逸飛嗚嗚咽咽地回答。
老婆婆倒抽了一口涼氣,心忖:「冰魂絕脈乃天下絕症,生死本不是十殿閻王所能掌握的了,此人死法可算例外,他家既和太上老君有舊,說什麼也得賣個面子,盡早給他喝了孟婆湯,好早日投胎一戶好人家。」便道:「原來如此,你跟婆婆來。」
孫逸飛跟著老婆婆,順著忘川河畔向上走了一刻,來到一座大橋邊。那橋古樸而陰森,就架在忘川河兩岸,分為三層。逸飛從小就聽說過忘川河、奈何橋的事,這時想了想問:「老奶奶,你可是孟婆婆嗎?」
那個老婆婆見逸飛認得自己,立刻咧嘴笑了,「是呀,小孩子你很聰明,婆婆正是傳說中的孟婆神。你看這橋分了三層,生前施行善事的人就走上層,又善又惡的人就走中層,那些作惡多端的人嘛,就走下層。走下層的人最危險,因為一不小心會被鬼魂攔住,拖入污濁的河水之中,被那銅蛇啦鐵狗啦,天天噬咬,受盡折磨……」
孫逸飛聽得激伶伶打個冷顫,說道:「飛兒要回家,飛兒不過橋!」
孟婆神歎道:「唉,孩子!凡是已經死了的人,是不能走回頭路的,陽間路又豈能回得了?快隨婆婆來,給你一碗湯喝。」
要過奈何橋,就必須先喝孟婆湯。孟婆湯又稱忘情水,喝下去之後從此不記得陽間事,思想完全變為空白。如若不想喝孟婆湯那也可以,只能做個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孫逸飛打小就聽爹娘談過陰曹地府的事,立刻明白了,大聲地道:「婆婆叫飛兒喝湯,可是孟婆湯?我不想喝,因為從此便要不記得娘親了。爹爹不愛我,娘親很愛我,她會很傷心很傷心。」
孟婆神歎口氣,見逸飛身後已經排了好長一個隊伍,都是在等喝孟婆湯的人,於是道:「孩子你先在旁邊玩會,婆婆先給他們喝過忘情水再說。」
孫逸飛應了一聲是,獨個兒到忘川河旁的一方大石上坐下來。他的眼睛骨碌碌轉動,望了望不遠處的河水,那裡的孤魂惡鬼又可憐又可怕,終年泡在水裡抓人咬人。逸飛想道:「我死了,娘親一定傷心得很,可怎麼回家呢?哼,孟婆神如果不放我走,我就闖到閻羅殿去,鬧他個雞犬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