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驚叫一聲,猛然發現自己背後那對火紅的翅膀正一點一點慢慢變成黑色,如被墨暈染的宣紙一般,紅色的翅膀上呈現了一片一片突兀而濃重的黑。
南宮呈伸手過來拉我,被我一下子甩開,我的身體彷彿已經不受控制了,伸開手指,我看見自己的指甲正慢慢地往外長,一點一點長長,一點一點變黑。
一路飛到禁錮著南宮呈的冰棺面前,我焦急地拍打著那個用玄冰做成的厚厚的冰棺,這麼冷硬的冰,我要怎麼才能打破它?
對,用火可以融化冰塊的。想到這裡,我發現自己的手心中竟然幻化出一把燃燒的長劍。我興奮地一把抓住劍柄,對著冰棺用力劈了下去。
一聲巨響之後,冰棺上緩緩出現了一道裂痕。隨後,裂痕越來越多,就像蜿蜒的小河一般漸漸佈滿了整個冰棺,冰棺終於「嘩啦」一聲碎了一地。
來不及多想,我抱起南宮呈,張開翅膀朝無盡的夜空飛去……
不知飛了多久,直到身後再也看不到枷卡城堡的影子我才放慢了速度,四周搜尋著可以降落的地方。
夜已經深了。
城市中四處是七彩的霓虹,將夜幕下的一切裝點得神秘而妖嬈。酒吧、歌廳裡還喧鬧不止,真正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我抱著渾身冰冷的南宮呈盲目地飛翔著,卻找不到可以降落的地方。
最後飛累了的我實在沒有力氣了,只好就近停在一處高高的山坡上,那裡很少有人出沒,應該不會有人看見我們的。
疲憊地降落在一塊大石上,我讓南宮呈平躺下來,頭枕在我的腿上,因為實在是太疲倦了,沒多久我便漸漸睡了過去……
夢中我又看到了婆婆,她堅定地看著我,說:「公主,您一定要打倒枷卡,否則巫族將會陷入前所未有的災難中。」
婆婆懸在半空中,我想要伸手去抱她,卻只抱到一縷涼涼的空氣。
「千雖然喚起您潛在的力量,但是這遠遠不夠,必要時您可以借助權杖的靈力,耶路非殿下會保佑您的。」
「可是權杖遠在另一個時空,我回不去啊!婆婆,我該怎麼辦?」我對著婆婆的身影大聲地喊,不敢再去抱她,生怕她會再一次消失。
「公主,在枷卡面前永遠都不要相信你看到的東西,他最擅長的就是幻術。他的幻術非常強大,不然不會連魔王都被他封印住了。」
「連魔王都被他封印住了?」聽到婆婆的話之後,我幾乎絕望了。魔王的靈力是魔族裡最強大的,連他都能封印的枷卡到底有多恐怖?即使千夜已經喚醒了我潛在的能量,但與魔王比起來,我的靈力恐怕不及他的十分之一,那麼和枷卡比呢?
「公主,您千萬不能喪失信心,枷卡對公主用情至深,一定會有所顧忌的。」
可是,他可以用一個幻境將我困住,那樣就可以既不會傷害我,又阻礙不了他的行動。我突然感覺自己好像他的玩偶,無論怎麼樣都沒有主動權。
「您的小王子應該可以幫您,他是冰雪的化身,是守護天下冰川的冰雪天使的兒子,他應該可以幫到您的。」
「可是南宮呈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甚至連之前的記憶都已經遺失了。」我看了一眼正躺在我懷裡熟睡的南宮呈,沮喪地說。
「公主,他是你最愛的人,請相信他的力量,同時,也要相信自己的判斷力……」婆婆的聲音漸漸地遠了,身影在我面前越來越模糊,我伸手去抓她,可是什麼也抓不到……
突然,我的手被另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我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南宮呈已經醒了,此時我正躺在他的懷裡,而他的手正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醒了?」
他低頭看著我,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看到我的靈魂深處。
「幹嗎那樣看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轉過頭去躲開他的眼睛。
他漆黑的眸裡已經不再是冰冷的黑色,我看到無數柔軟的光點在他的眸中緩緩飄落,就像天使那聖潔的羽毛,溫柔地從他的眼睛一路飄落到我的心裡。
「我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可以那麼執著地追我兩世。」他的目光深邃而認真,不像在開玩笑。
倒是我聽到他的話之後覺得非常驚訝,想從他懷裡掙脫時,卻又被他緊緊地摟住。
「你……你難道也恢復了前生的記憶?是枷卡喚醒了你的記憶嗎?」
「我的記憶不是被枷卡喚醒的,而要歸功於-命運的魔法。昨天你要從樹上跳下去的時候,我就聽見心中有個聲音對我說-命運的魔法已經生效,你們的命運將會被改寫,契約圓滿完成-,那時候我就想起了所有的事,我想跟你說,可是你什麼都聽不見……」
南宮呈的視線落向遠方,看著那一輪即將升起的太陽。
朝霞佈滿了天空,火紅的太陽帶著縷縷晨光和新一天的朝氣緩緩地升起。
新的一天要開始了。
「你是說……命運的魔法已經如約將我們的命運改寫了嗎?」我興奮地尖叫,「真的嗎?那就是說你喜歡我了?真的嗎?」
「嗯。」他點了點頭,朝霞中,他絕美的臉染上了點點紅暈,「我想要跟你說,我不是因為可憐你而去喜歡你,而是真心地喜歡,可是無論我怎麼大聲,你都聽不見。」
「一定是枷卡!」我憤怒地握緊拳頭,說,「一定是他設下了結界,讓我什麼都聽不見,才好來騙我。」
可惡的枷卡,我現在已經可以斷定把季夏變回美人魚,將婆婆殺死的兇手都是他了,而且他還故意設下結界讓我聽不到南宮呈的聲音,在我想以魂飛魄散為代價終止契約的前一刻救了我,騙我說南宮呈根本就不可能喜歡上我,然後逼千夜說出讓我絕望的話,好讓我徹底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中,開出只要我願意做他的王妃便放過巫族所有的人看似誘人的條件……這一連串的計劃多麼完美啊!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如果不是千夜在最關鍵的時刻給我喝了蛻變池水與人類記憶釀成的酒,我可能將永遠被枷卡欺騙,在他身邊傻傻地做他的王妃,而南宮呈也將永遠躺在那千年玄冰的冰棺裡……
這一切多虧有千夜。
啊!千夜!
我幾乎是尖叫著從南宮呈懷裡跳了起來,收在身後的火紅色翅膀瞬間展開。我竟然把千夜給忘記了,原本打算將南宮呈從冰棺裡救出來然後就去找千夜的,而我竟然在這裡睡著了,竟然不理會千夜的死活,我真是該死!
「你的翅膀……」南宮呈驚訝地看著我那對巨大的翅膀,說,「竟然這麼漂亮,比天使的翅膀還要漂亮,好像鳳凰。」
「你不會覺得我像個怪物嗎?」聽到他的讚賞我心中覺得好開心。
「不會,很美。」
南宮呈唇邊漾出一抹淺笑,寂靜的山坡上突然吹過一陣輕柔的風,像冰雪天使的舞蹈,漫天飛起了片片雪花,一片一片在我的周圍跳躍著流連著……
他伸出一隻修長的指,來到我的脖頸處,輕輕地勾畫了幾下,我頓時覺得脖子上一陣清涼,低頭看去,那裡已經帶上一條晶亮透明的項鏈。項鏈彷彿冰雪凝結而成,晶瑩的鏈子下面垂著一個雪花形狀的閃亮寶石,寶石接觸到皮膚,就會感覺到一陣清涼。
「這個是什麼?」我撫摸著清涼的項鏈傻傻地抬頭問他,直覺告訴我,這一定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這是冰雪的精魂,是我出生時媽媽戴在我脖子上的,我一直將它收在體內,現在看來送給你比較合適,你體內火的力量可能會讓你經常覺得很熱,你戴上它會覺得很舒服。」他握著我的手微笑著解釋,「去救千夜吧,我會隨著項鏈一起保護你。」
幾世的夢想終於成為現實,我最愛的小王子終於愛上了我,而此時的我面對他的疼愛與關懷,竟然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站在原處傻傻地愣了半天,才終於回過神來,淚流滿面地撲入他的懷中……
如同天邊最絢麗的一道彩虹,我和南宮呈手牽著手飛翔在天空中。白雲朵朵從我們身邊掠過,鳥兒在我們身邊歡快地唱著歌,風輕柔地吹著,吹起我的髮絲,吹起他柔軟的衣角……一切都美得令人窒息。我們像第一次走出家門的孩子一般緊張而又興奮地尖叫著。
這一路是我和他擁有的最快樂的時光。這段飛行結束之後,無論結果怎麼樣,即使是死,我們也不會遺憾了,畢竟我們曾經快樂過。
我和南宮呈輕盈地落在枷卡的城堡門口,我收起翅膀,和南宮呈手牽著手,像兩個準備赴死的壯士,面帶笑容一步一步地走進去。
城堡裡擺設依然保持原樣,白色的大理石上鋪著黑色的地毯,高高的祭壇供奉著象徵巫族最高靈力的權杖,一切都是那麼親切而熟悉,但是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