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敢進去嗎?」
枷卡溫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想看他,一咬牙推開了酒吧的門。
酒吧裡空蕩蕩的,千夜一個人斜倚在吧檯上一杯一杯地喝著酒,純淨好看的臉上泛著點點紅暈,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異常妖嬈。
「丫頭,你來了。」千夜看到我似乎很高興,走出吧檯親熱地過來牽我的手。
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只能任由他牽著走到固定的位置上坐好。
「我的小公主,你能浪費的時間並不多了。」枷卡跟在我身後俯身在我耳邊輕聲地低喃著。
千夜彷彿沒有看見緊緊跟在我身後的枷卡,只是親熱地拉著我的手,從吧檯上端起一杯橘黃色的酒放在我的手邊,語調像跳躍的水珠一樣輕快。
「丫頭,這是我最新調製出來的酒哦,來嘗一嘗,看看味道怎麼樣?」
「千夜……」我一口喝下那杯酒,嗓子乾澀得說話都有些疼痛,「千夜,你恨過我嗎?」
千夜側過頭去,含笑的眼飄向站在我身後的枷卡,他沖枷卡輕聲問道:「王子殿下,您要不要也來一杯?」
枷卡點了點頭,千夜很快又調出一杯酒遞到枷卡手上,枷卡很快一飲而盡。
我愣愣地看千夜,原來他也認識枷卡。而他也是見過小蟲的,憑他的靈力怎麼會看不出來小蟲就是枷卡呢?可是他為什麼不提醒我?
「千夜,你很恨我吧?」我再次幽幽地詢問著。
千夜調酒的動作僵住了,他抬起清澈的眸,對我綻放出一抹最燦爛的笑容,回答道:「恨。」
我突然覺得渾身冰冷,垂下頭去緊握拳頭繼續追問:「那麼,你教我上一世用來對付情敵的方法,也是因為想讓南宮呈像上一世那樣討厭我,才那麼做的嗎?」
「是。」
千夜的聲音清脆得如同水珠滴落盤中一般清脆,他的回答沒有半點遲疑。
原來枷卡沒有騙我,原來我真的成了一個沒有人關心的可憐蟲。
「我知道了。」站起身喃喃地吐出這三個字,我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酒吧。
頃刻之間,彷彿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頃刻之間,我失去了所有的人。那麼,對於枷卡提出的條件,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我答應了枷卡的條件,如果他放過我的族人,我便做他的王妃。這筆交易看起來很完美,雙方都不吃虧。
站在枷卡的豪華別墅裡,我心中的疑惑感越來越強烈。
難道枷卡的靈力比千夜還要強大嗎?要不然,這麼龐大且豪華的建築是怎麼弄來的?而裡面的裝潢竟然跟我在巫族時居住的城堡一模一樣!
白色大理石地板上鋪著柔軟的黑色地毯,從門口一直延伸到樓梯口,寬大的大廳正中央是一個水晶祭壇,祭壇上供奉著象徵巫族權力的權杖。我曾經聽母親提起過,這個權杖是巫族至高靈力的象徵,蘊涵著巫族千萬年來的最高修為,如果能將權杖中的靈力激發出來,那麼打敗魔王就不是天方夜譚了。
巫族的神物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轉過頭去瞪著枷卡,而他正一臉無辜地衝我微笑。
「我以為你看到這一切會覺得高興。」
「高興?你將巫族供奉的權杖偷來了,我會覺得高興嗎?」簡直就是笑話!
「先別急著生氣,你上去摸一摸再生氣也不遲。」枷卡依舊笑得一臉無害。
我憤怒地一甩袖子走上祭壇,伸手去摸那權杖卻摸了個空,低頭看去,權杖還在,只是怎麼也摸不到。
「那只是個幻影啊!我親愛的小公主,我只是想讓你高興,所以才費盡了心機做出這麼一個跟巫族城堡一模一樣的建築想讓你高興一下。」
枷卡溫柔地歎了一口氣。我咬了咬嘴唇,毫不避諱地看著他。
「想讓我高興是嗎?就請讓我見我的小王子一面吧!」我的語氣稍微緩了緩,綻放一抹溫柔至極的笑,輕聲說道,「我並不認為您只會將南宮呈催眠,那不像您的作風,枷卡殿下。」
是啊,他為了得到我,可以引誘我簽訂那個不公平的契約,也可以變成小蟲在我身邊隱藏了那麼久,那麼我實在不敢相信他真的會讓南宮呈待在家裡畫畫,他不會讓任何威脅他的人離開他的視線範圍的。
「你好像越來越瞭解我了,這一點我很喜歡,所以你馬上就可以看到他了。」
枷卡緩緩地走上祭壇,修長的手指慢慢拂上我的面頰,我不躲避,也不退縮,而是笑得更加嫵媚。其實,枷卡讓我看到巫族的權杖是他最錯誤的決定,在城堡的時候,每次婆婆帶我祭拜這個權杖時都會給我講關於權杖的故事。
傳說這個權杖是巫族第一代首領——偉大的耶路非的化身,他當年為了巫族的和平跟魔族的第一代魔王拚殺了四天四夜,最終與魔王同歸於盡,魔族與巫族才得以共處這麼多年相安無事,而他死後將自己的靈魂變成這個權杖留在巫族,告誡巫族的子孫,他永遠不會離開,他將永遠守護著巫族。
那個權杖一直以來都是巫族力量的源泉,看到它,我的心中莫名地升騰起一股勇氣,那股勇氣讓我想起巫族首領所必須具備的品質——堅忍頑強的毅力,超乎常人的耐力,倔強而又敏感的內心。
枷卡的身影緩緩地在我身邊淡去了,我看到周圍的景物發生了變化,我來到了南宮呈家的那棵櫻花樹下。樹上的櫻花已經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粉白花瓣還留戀在枝頭不肯離去。
清清的風帶著花的清甜徐徐吹來。此時南宮呈正背對我而立,清冷而孤單的背影隱隱帶著一絲憂傷。
他正在畫板上畫畫,畫的依然是那個小精靈,小精靈溫暖的笑容再一次狠狠地刺痛了我的心。
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存在,轉過頭來冷冷地看我。這個場景多麼熟悉,多像我與南宮呈第一次在這裡相遇的那一幕!
「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你。」看著他那張依舊讓我眷戀的絕美面龐,我心頭一震。
他低下頭去,不看我,專心畫他的畫。
看著那個流轉著淡淡哀傷的背影,我暗暗握緊了拳頭。這個是我深愛的人啊,我怎麼捨得襲擊他?可是,我必須那麼做。
聚集體內的靈力,我的拳頭處凝結出一團黑氣,閉上眼睛輕念著咒語,拚命將拳向他揮去。
「呼啦……」
如同玻璃破碎一般,我看見南宮呈在我面前化成無數銀色的光點正在慢慢消失,他的臉上帶著不敢相信的表情,而畫板與櫻花樹也都一點一點在我面前破碎,最後消失不見。
我抬頭冷冷地看著飄浮在半空中的枷卡,說:「我要見真正的南宮呈。」
「我的小公主越來越聰明了,竟然看穿那是幻境。」枷卡即使表情錯愕,臉上也帶著微笑。
「南宮呈從來不畫以前畫過的畫,即使每次都在描畫精靈,但也會刻畫出不同的姿態和不同的表情,即使作為背景的牽牛花田也不會一成不變,而剛才那幅畫,我曾經看他畫過。」話一說出口,自己都覺得錯愕,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已經那麼瞭解他了。
「小公主,你真是擁有一個相當敏感的觸角。難怪小美人魚會叫你蝸牛,現在看來你的某些優點的確很像蝸牛。」
「我要見他。」我一字一句地冷冷開口。
「好。我帶你去。」
枷卡落回地面上,場景變回剛才的城堡。他轉身朝樓梯走去,我也一步一步地跟上。
上了二樓,我馬上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氣由四面八方傳來,跟著,一塊巨大的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確切地說,那是一個冰棺,是由千年玄冰製成的冰棺,南宮呈正靜靜地躺在裡面。他的雙眸緊閉著,幾縷漆黑的短髮無力地搭在額頭,面容安詳而平和。
令人心碎的場景再一次真真切切地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撲倒在冰棺上,隔著冰棺貪婪地注視著他那張冰冷而又絕美的臉。就算只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南宮呈也是世間最美麗的一道光芒。可是,命運為何如此殘忍,讓他又一次在我面前死去?
我感覺靈魂像被掏空了一般,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沒有死,只是睡著了。」枷卡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那你為什麼要把他放在冰棺裡,這樣他會凍死的。」我拚命拍打著冰棺,但是那冰棺彷彿已經融合在一起,怎麼也找不到可以打開的縫隙。
「凍死?他原本就是集冰雪精魂於一身的人,怎麼會怕冷?即使將他送去沒有人類可以生存的世間極寒之地,他也不會被凍死,因為他的心原本就比冰雪還要冷。」
枷卡的手緩緩落在冰棺上,帶著怨恨的微笑,隔著厚厚的冰層描繪著南宮呈的輪廓。
「這樣的人值得你去愛嗎?他是禁忌之子,跟他在一起你也會受到命運的詛咒。」
「值得,無論怎樣我都不可能忘記他。」我看著冰層裡睡得像嬰孩一樣的南宮呈,堅定地說著,「他是我的第一縷陽光,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如果世間沒有他,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死去了。」
「是嗎?」枷卡抬起手托起我的下巴,臉上那抹笑突然變得詭異而陰暗,他一邊加重手上的力道一邊說,「我會讓你忘記他的。」
我的下巴傳來一陣刺痛,但我依然冷冷地笑了。
怎麼忘呢?難道你要將我的心挖出來嗎?枷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