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傷漫過星星夜 第1卷 第九章2 魔族王子枷卡
    寂靜的夜無聲地蔓延著,被風捲起的白色窗簾拍打著窗戶,一下又一下,月色皎潔,我突然感覺自己很可悲,比起婆婆離開我而我變成真正的孤兒還要可悲,此時的我就像一個乞丐,正乞求著那個永遠都不會喜歡我的傢伙向我施捨一點愛。

    他側過頭去,避開我的眼神,一字一句地回答:「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可是,為什麼不可以?

    我憤怒了,難道即使這樣他都不肯愛我嗎?就算只是出於憐憫,就算他不是真的喜歡,就算他心中永遠裝著那個小精靈,這樣也不可以嗎?

    難道我在他心中真的那麼令人討厭,讓他連欺騙我都不願意嗎?

    那麼,我不惜拿整個家族的命運做賭注,從前世輪迴至今生,這都是為了什麼呢?

    真是可笑。我突然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話。

    於是我笑了,笑得很大聲,很歇斯底里,笑得淚流滿面,我想我現在一定像個瘋子吧?

    南宮呈走過來想要扶住我,卻被我推開了,既然連憐憫的感情都不願意給我,那麼以後就別再靠近我。

    我踉蹌著站起來,一步一步地後退,一直退到緊貼著窗戶,退到無路可退。

    「既然你不肯愛我,那我就去死好了……」我揚起嘴角,此刻我的笑容一定比這黑夜還要陰暗吧?接著我念動塵封在記憶中的咒語慢慢地飄出窗外……

    站在南宮家最高的樹梢上,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的小王子似乎被嚇到了,他趴在窗台上焦急地看著我,月光下,他美麗的臉彷彿變得透明了,我看見他的嘴唇一張一合但是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麼,耳邊是呼呼的風聲,我甚至聽到了死神正在吟唱的歌謠。

    對不起,婆婆,我沒有辦法拯救巫族。

    對不起,季夏,我沒有辦法救你。

    對不起,千夜,我又一次遺棄了你。

    對不起,我的小王子,儘管你仍舊不肯愛我。

    閉上眼睛,我緩緩地倒下,將手放在最貼近胸口的地方,想最後聽一聽那生動的心跳聲,耳邊呼嘯著清冷的風,前生的記憶與今世的點滴正慢慢地離我遠去,在這命運的魔法中我將魂飛魄散,而所有的愛戀與糾纏,也將不復存在……

    突然,我的身邊泛起點點銀白色的星光,一點一點將我托起,我感覺自己正慢慢地上升,一直升到剛才站立的那個樹梢上。

    周圍的銀白色星光越來越多,我覺得身後傳來一陣溫暖,彷彿是被誰擁入了懷中。我想回頭看看那人究竟是誰,一雙泛著銀色光芒的手伸了過來,調皮地摀住我的眼睛,身後傳來一個縹緲得有些不真實的聲音說:「猜猜我是誰?」

    聽到這個聲音,我突然全身僵住,就算過了那麼久我還是能聽得出這個聲音是……是魔族的小王子,枷卡。

    枷卡,他怎麼會在這裡?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們的契約還沒到時間不是嗎?」即使我正倒在枷卡溫暖的懷裡,我依然覺得渾身冰冷。

    「我是來報答主人的救命之恩,如果主人您不喜歡我以前的名字,可以繼續叫我小蟲。」枷卡的聲音帶著柔柔的笑意,在我聽來卻覺得異常刺耳。

    小蟲?我渾身的血液在那瞬間像被抽空了一般。

    難道這段時間一直陪伴著我被我視為家人的小蟲竟是枷卡變幻而成的?!他為什麼這麼做?是因為想要監視我嗎?

    「怎麼,不想跟我說話了嗎?我記得主人平時可是最喜歡跟我說話的。」枷卡帶著笑,拿開摀住我眼睛的手,走到我身前用食指輕輕地托起我的臉。

    一頭銀色的長髮泛著星星點點的光芒靜靜地垂在他的身後,美麗如月的臉龐帶著迷惑人心的溫柔,枷卡用他泛著銀光的眼眸溫柔地看著我,說:「公主,您依然是那麼的美麗。」

    我側過頭去,不想看到他那張過於溫柔的笑臉,我知道那笑臉如同一個陷阱,一旦陷進去就會迷失心智。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的聲音冷冷的,不想洩露自己的真實情緒。

    「我來救你啊!如果沒有我,你現在恐怕早已魂飛魄散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的契約要怎麼辦呢?我的王妃也就沒有了呢!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我決定在你身邊守護著你。」

    枷卡果然聰明,從婆婆的魔法書上我知道:命運魔法的契約簽訂雙方只要有一方魂飛魄散,那麼契約就將無條件終止,因為命運魔法從不接受單方面的契約。原本我打算強行終止那份原本就不該簽訂的契約,沒有想到竟被枷卡發現了。

    「你是想繼續監視我嗎?」我看著他冷冷地笑,「或者你是專程跑來看我笑話的?」

    「不。」枷卡很堅決地搖了搖頭,「如果我說我是真心想娶你做我的王妃,你會相信嗎?」

    他的眼神依舊溫柔,溫柔得讓我恍惚間想要相信他的話。

    「不相信,你根本就不喜歡我,我想魔族未來的王不會笨到去娶一個不喜歡的人。」

    我的聲音很小,帶著一絲沮喪。這時,我透過窗戶發現南宮呈的房間已經空無一人,這才猛然驚覺,枷卡是不可能讓別人看到他的出現的,那麼,南宮呈該不會是被他……

    「你把南宮呈怎麼樣了?」我的語氣由冰冷變得焦急。原來無論怎麼樣,我還是放心不下南宮呈的。

    「你還在關心他嗎?他只是一個被命運詛咒的人,真不知道他有什麼好!」枷卡的眼神暗了下去,帶著無比眷戀的神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說,「如果我告訴你我很喜歡你,從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很喜歡你,你會喜歡我嗎?」

    「不可能。」我想推開他的手,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了,「我從小就被關在深海裡,你不可能見過我,更加不可能喜歡我。」

    「我第一次見你時只有六歲。我是個孤僻的孩子,從不喜歡跟人交往,那一次被父王帶去海皇宮做客,無意間在海皇宮迴廊的一角看到蜷曲著身子仰望海面的你,那個時候我覺得你比我還孤單。」枷卡溫柔地輕笑,修長的指拂過我的唇,「我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孤單的人,可是我卻見到了比我還要孤單的你,所以從那一天起,我就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了你。」

    我驚訝地看著他。他說得一點沒有錯,在海皇宮裡,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坐在迴廊的拐角處,抱著膝蓋蜷曲在那裡抬頭仰望,我知道即使望斷了脖子也望不到天,但是卻依然固執地重複著那個姿勢,十幾年來一直都是。

    「後來我千方百計地打聽關於你的事,等你回到巫族,就千方百計地出現在你面前,可你從來沒有注意過我,你的注意力全部在你的小王子身上,所以我恨他。」枷卡溫柔的語氣像一把冰冷的利刃,一點一點割傷我的心。

    「你想對他怎麼樣?」我憤怒地驚呼,但是無論怎麼努力依舊動彈不得。

    「不要緊張,我不會對他怎麼樣,只是讓他睡著了而已。現在我只想跟你好好地商量一件事。」枷卡撩起我的一縷頭髮,輕輕吹了一口氣,頭髮上立刻被染上一層如月色般美麗的銀白色,在夜空中泛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有事快說,不許動我的頭髮。」我閉上眼睛大叫,黑頭髮是巫族的象徵,我才不要他給予的其他顏色,那對我來說是一種侮辱。

    「固執的小公主,你不覺得這一縷銀白色比黑色更好看嗎?」枷卡的笑,是世間最溫柔的毒藥。

    「不需要。」

    「好吧。」他無奈地將我的頭髮變回原來的顏色,銀色的眸子帶著愛憐,柔柔地看著我說,「我想說,如果我願意更改契約,巫族不用歸屬魔族,你是否願意做我的王妃?」

    「契約時間還沒到,我還沒有輸。」我咬緊牙不願意答應他的條件。但是我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契約年限便是小王子前世生命的年限,我清楚地記得,小王子是在他十九歲生日當天死去的,而再過一個禮拜,就是南宮呈十九歲的生日。我只有一個禮拜的時間了。

    「如果我時刻守護著公主,那麼公主還有機會去完成契約嗎?」

    「你不能這樣。」我瞪著他說。

    「沒有人阻止得了我。」枷卡嘴角的笑依然溫柔,但語氣卻變得張狂。

    「千夜會來救我。」我扔抱有一線希望,千夜絕對不會丟下我不管。

    「哈哈,是嗎?」他輕蔑地說,「如果他恨你呢?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是在報復你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使勁地搖頭,千夜絕對不可能那樣對我,即使全天下人都拋棄我,千夜也絕對會來救我。

    「我會讓你相信的。」枷卡笑著向我揮了揮手。

    眼前的場景飛快地變換,下一秒,我和枷卡已經來到千夜的酒吧。千夜的酒吧外面掛著「停止營業」的牌子,大門上面那塊耀眼的招牌上寫著「女巫遺棄掃帚」,清清楚楚地刺痛了我的心,我突然失去了進去的勇氣。我曾經毫不留情地拋棄了他,他為什麼不能恨我呢?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有資格恨我,那麼那個人一定是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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