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禾從瑭的公寓走出來的時候,抬頭用力看了一眼夕陽,暗紅的霞光像一團極度燃燒過後的灰燼,開始散發殘破的光輝。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感傷,那個曾在夕陽中輕撫她頭頂,滿身恬靜氣息,有溫暖明亮笑容的少年,會讓她特別牽掛。
正當她感懷於她的光明天使的時候,一個身影突然從背後跟了上來,並且很快攔截住了她的去路。她抬頭望去,原來是景灝。
「安尹禾,沒想到你會做得這麼好。我說過,如果你做得好,我們是不會虧待你的。這些是給你的報酬,拿去。」
景灝將一沓紅色的鈔票迅速塞到尹禾手中。尹禾根本來不及思索,手掌只是麻木地攤開,那些鮮紅的鈔票已經落在了她的手心裡。一陣風突然吹過,鈔票飛起來,像樹葉一樣灑落在她的腳邊。
景灝看了看尹禾腳邊的錢,擺了擺手,隨後跳進路邊的車裡迅速離去。寂寞的夕陽下,尹禾孤單地站在路邊,腳邊的紅色鈔票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你好像很喜歡錢。你的自尊心就值這些錢嗎?」
一個冷漠的聲音從尹禾的側面飄過來,她木然地轉過頭去,英樹正冷冷地注視著她,雙臂交叉在胸前,氣勢凜然。他們兩人之間僅隔著一攤紙幣。
尹禾輕輕地呼吸,然後彎下腰,去撿拾那一張張紙幣。突然,一隻腳輕輕地踩在了她手指尖快要觸摸到的紙幣上。
「只要給你錢,你真的什麼都願意做嗎?」
那隻腳的主人的聲音裡充斥著非常囂張的氣焰。
尹禾的手停留在半空中,隨後她收回手臂,直起身子,正視著英樹。她想,他一定是誤會她要收這筆錢了。
「我……」
他沒有讓她有機會解釋。或許,他早已用自己的雙眼鑒定出了她是哪種人。
他固執地打斷她:「不必解釋了!為了錢,你可以幫我抄一千遍習題!為了錢,你可以答應姑姑幫我補習功課!為了錢,你可以出賣自尊心,裝扮成閔靜諾……為了錢,你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呢?錢就可以買走你的一切嗎?!」
他的眼底有憤怒的火焰在流轉,他對她是有所期待的,他認為,像她這樣驕傲的女孩子,不應該是這種人。
她呆呆地望著他,明白了他為什麼會發這一通火。原來,他已經知道了在千家慧書房裡發生的事,並且篤信自己是為了錢才去做那些事的。
她輕輕地笑,唇線變化出了一個淺淺的弧度,在暗暗的光線裡,看起來有些青澀。這些話聽起來是那麼刺耳,然而,她不需要向他解釋,如果他仔細回想,那麼就該明白當時她那樣說是為了什麼。她認為,如此簡單淺薄的頭腦實在不配聽到她的解釋,何況,玥是因為他才落難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耀武揚威,裝出一副情操高尚的樣子來?
「對,為了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錢!」她望著他回答道,語氣果敢堅定。
「我絕不會如你所願,」他滿臉怒氣,赤紅的眼睛像兩個小火球,「絕不!」
「由不得你。」
她冷冷地看著他,臉上是不屑的笑意。
他大聲呼喊:「我絕不接受你來輔導我的功課!」
「不,你必須接受,而且一定會接受!」
她朝他抬起尖尖的下巴。
交戰的視線裡,兩人的語氣帶著越來越深厚的力量在空氣裡廝殺開來,誰也不肯輕意讓步,誰也不肯服輸。
尹禾背對著夕陽的光芒而站。整個下午,他都奇奇怪怪的,目光一直圍繞著她打轉,忽而冷冰冰,忽而試探,忽而諷刺,忽而尖銳……她實在難以猜透他的心思。但是,對他那些幼稚淺薄的行為,她已經怒火中燒。她不喜歡被任何人誤解,更不喜歡向任何誤會自己的人解釋。
可是,她還是要想出辦法,讓他點頭答應她來輔導他的功課,這是她必須履行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