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生想盡辦法推掉了中午的應酬，第二次跨進「了緣堂」的大門。
側身掠過輕紗，下意識地躲過掛在門口的銀鈴，生怕心中的一念執著被清脆的鈴音警醒。
埋頭整理貨物的紅艷被不知什麼時候飄進店裡的「幽靈」嚇了一跳，趕忙起身迎上前去招呼客人，「歡迎光臨，您先隨便看。有什麼喜歡的，我來幫您介紹一下。」經過了小半年的磨練，小丫頭亦有了長足的長進，各類商品的特點功效早已爛熟於心。
「不用招呼，我是你老闆的朋友。」男人微微一笑踏上樓梯，邁著輕緩的步伐逕自上了二樓。
「坐！不用客氣。」顏如玉沒抬頭，繼續忙活著手裡的繩扣。昨晚接到他的信息，自從扒開眼睛就一直在等。
男人躬身拉過一隻坐墊，放下手裡的大包盤腿坐在墊上，女人面色沉靜與他如出一轍，「身體好些了嗎？」拉開大包，掏出個禮盒，「帶了點燕窩，不知道該買什麼。」
顏如玉輕歎一聲，放下手裡的活兒：人真的很奇怪，失去的東西看上去總是格外的美好！輕抬眼簾，淡淡一笑，「謝謝，今天不忙？」
「忙。但只要願意，總能擠出點時間的。」指尖推捻著絲絨布上的一顆翡翠，忽然揚起笑臉，「替我挑一串適合的手串。」
「有，專門給你留的。死貴，要嗎？」女人起身走向「白度母」，打開唐卡背後內嵌式的保險櫃。五分鐘之後回到了墊子上，將一串水地飄蘭花的翡翠串珠放在黑絲絨上，「看著給吧，你是內行。」
林晚生微微一笑，拿起不算大粒的珠串仔細打量，每一顆珠子都經過了雕刻，或喜、或怒、或哀、或樂十八張形象生動的面孔，「十八羅漢？專門留給我的？」
「本來是想作為分手禮物送給你的，現在——改變主意了！」珠子顆粒不大，種地再好用的也是下腳料，事實上不值什麼錢，一直不捨得賣只是因為上面的十八羅漢。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玉緣。
林晚生毫不客氣地將珠串帶在了腕上，從內兜裡摸出一張信用卡，「這個你收下，算是個交代吧。跟了我一場，房沒有一間，車沒有一輛，不是我小氣，是怕害了你。到現在為止，你跟過林晚生也只是『查無實據』！」
顏如玉心中一震，忽然明白了對方的良苦用心，「所以你從來不帶我出去？所以你只出現在深夜裡？」
「你將來總是要嫁人的，保守秘密是情人最基本的責任。當然，最讓我高興的是你從沒要求過那些虛浮的東西。」忽然覺得鼻子發酸，低頭摘下眼鏡，「玉，你不該讓聶琛隨意在那裡出出進進，那只會毀了你的名譽。除非，他答應娶你。」
「他只是在這段時間照顧我，很快就會搬出去。」一語驚醒夢中人，原來是她自己輕賤了自己。她的確喜歡聶琛，害怕他離開自己，即使沒名沒分，即使得不到結果也願意跟他守在一起。兩人的關係永遠像是一泓渾濁的潭水，以前象朋友，現在象情人……
林晚生用力點了點頭，欣然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凡事點到為止，剩下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她自己處理。「玉，我對你的喜愛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想過認你做乾妹妹，殺雞燒黃紙的那種。後來想想，又怕越抹越黑，現在這世道，什麼「乾哥」、「乾爹」聽起來更要命！」
「不用燒黃紙你也是我哥，除了身體還有情分呢！我很慶幸自己遇見了林晚生，若是別人，呵，想都不敢想……」
「應該慶幸你自己不貪心。當初你若是開出那樣的要求，我一樣會滿足你。命運掌握在你自己手裡。」
「那不一樣。」晃了晃手裡的信用卡，「絕大多數男人，你要是當時不下手宰他，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呵呵，那裡面存的是良心……我厭惡「男人騙奸，女人騙錢」的遊戲。到頭來，男人以為自己佔了便宜，卻在張揚炫耀中傷了妻兒的心；女人以為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卻把一輩子的幸福斷送在錢眼裡。人活得太累，寂寞的時候允許小小貪心——放在心裡，悄悄的慰藉自己。」
顏如玉極欣賞這句「悄悄的」，霎時換上一臉市儈，「還是忍不住想問問這上面有多少錢，夠買輛『拖拉機』嗎？」
「夠買個輪子！」瞬間收起笑容，「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筆錢，對於一個未婚女子來說錢多了未必是好事。」
耳邊忽然傳來銀鈴清脆的響動，顏如玉連忙收起信用卡，細聽著熟悉的腳步聲，「聶琛來了。」
「把我藏在保險櫃裡，呵，來不及了。」林晚生一臉悠閒地撥動著玻璃碗裡的松石，淡淡地說了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