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到大廳,傑瑞米已經等在那裡。
「宋曦現在開始錄歌了吧?」
「對。截至目前為止都還滿順利的,製作人很滿意。傑瑞米大哥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負責照顧藝人何瑞安的助理小楨家裡臨時出了狀況,偏偏瑞安今天必須到南部去向劇組報到,剛好宋曦這陣子都會在錄音室,比較沒什麼需要你的地方,你就先代替小楨陪瑞安到南部去吧。」
何瑞安是宋曦的師妹,剛出道的時候,經紀公司不但請宋曦幫她寫歌,還安排兩人合唱,想借此拉抬她的人氣。
但少了宋曦的加持之後,歌聲普通的何瑞安專輯銷量就一直表現平平,但不久前因為客串了一檔戲劇,她的演技意外地頗受好評,所以最近公司積極安排她轉戰戲劇圈,打算將她塑造成新的偶像劇女王。
「可是宋曦他……」他要她乖乖的在原地等他耶……
「公司其他助理大多是男生,瑞安覺得女助理比較細心體貼,萬不得已我只好調你暫時過去幫忙,等小楨家裡的事情處理好,我馬上讓她南下去接手。時間不多了,宋曦這邊我會跟他說,你馬上回家打包行李,待會就去接何瑞安。」不讓她有任何拒絕的機會,傑瑞米急驚風似的催促著她速速出發。
雷諾欣沒有拒絕的理由,傑瑞米說的沒錯,宋曦這陣子都會在錄音室裡,需要她跑腿照料的機會不多,她這個小助理的作用確實有限。
她是經紀公司的員工,同事間互相支持本來就是應該的,尤其她這份助理工作還是宋曦介紹的,若是沒有好好表現,對宋曦也不好。
單純的雷諾欣不疑有他,深信傑瑞米應該是真的沒辦法了才會這樣安排,於是點頭答應他的請求,招了計程車就火速回去住處打包。
一個小時後,她已經順利接到何瑞安,一行人搭著保母車,馬不停蹄的直奔南部劇組的拍攝現場。
宋曦透過錄音室的玻璃窗往外看,角落的位置上空空如也,雷諾欣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這傢伙該不會是跑去上廁所了吧?嗟。
「宋曦,我們再來一遍,B段的情緒可以再出來一點。」
「好。」斂起心神,他扭扭身子,讓自己放鬆一下,重新醞釀情緒,完整的把歌曲再唱一次。
然後他抬頭,雷諾欣還沒回來。
應製作人要求再唱一次另一段後,他又抬頭。雷諾欣依然還沒回來。
幾分鐘後,他再次抬頭……
幾乎是每隔五至十分鐘,他的眼光就會不自覺的往玻璃窗外看,只為了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然而奇怪的是,不管他再怎麼頻繁的用目光梭巡,接下來的每一次探看,得到的結果總是失望。
他不禁越來越煩躁,同時心神好像被誰掏空了似的感到空虛。
可惡的雷諾欣,不是交代她要乖乖坐在那裡等他的嗎?人到底跑哪裡去了?就算是去上廁所,也早該回來了吧?
宋曦情緒明顯浮動起來,想要奪門而出去找人的衝動在血液裡鼓噪著。
所以接下來,他開始狀況百出。
先是落掉進歌的拍子,接著還唱錯歌詞,直到後面的B段,外頭的製作人更是直接喊卡。
允哥鐵青著臉,一把抓過麥克風吼道:「宋曦,你在搞什麼鬼?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專心一點好不好?」語氣極度不悅。
宋曦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很抱歉,我們從頭再來。」
發洩過後,允哥也覺得剛剛自己的口氣太沖了,因此緩下聲說:「先休息一下好了,待會再開始。」
對於自己不專業的表現感到懊惱,宋曦悻悻然的拿下耳機,推開隔音門走出來,隨手抓來一名工作人員問:「有沒有看到我的助理?」
「小欣喔?沒啊,沒看到她。」
「……謝謝。」
可惡!到底跑哪裡去了?最好不要讓他抓到她在摸魚打混,不然今天回去她就死翹翹了!
「宋曦。」突然一道聲音從後方響起。
宋曦回過頭,看見傑瑞米朝自己走來,不禁訝異地微挑眉,「你怎麼會來?」不是忙著籌備巡迴演唱會的事情嗎?
「我來看看你的錄音狀況啊。怎麼了,我看製作人剛剛臉色不太好,雷諾欣不是說很順利嗎?」
「你有看見她?現在人呢,她跑去哪裡了?」宋曦立刻抓著他問。
傑瑞米不疾不徐的說。「我就是來跟你說這件事的。瑞安那邊臨時出了狀況,我請雷諾欣過去支援。」
「傑瑞米,雷諾欣是我的助理!」宋曦不悅的低吼。
「我的大少爺,那只是暫時的,你這陣子都會在錄音室,根本不太需要她,調她出去多磨練磨練也是好事。我有先徵詢她個人的意見,她自己也願意的。」傑瑞米狡猾的拉雷諾欣一起分擔風險。
「……」宋曦被他說得一時語塞,只能僵著臉生悶氣。
那個大騙子!明明說好要等他的……
宋曦原本就有失眠的問題,沒想到這幾天狀況居然越來越嚴重,常常整夜睜著眼睛直到天亮,了無睡意,以至於白天工作時,整個人的精神狀況糟糕得可以。
那天,雷諾欣連聲招呼都沒打就跑去何瑞安身邊支援,他回到家後氣急敗壞的打電話給她,才知道她跟著劇組到南部去拍戲了,這一待搞不好就是一兩個月的時間。
想到未來有那麼長的時間不能看見她,他頓時火冒三丈,氣得當場扔掉電話。
他已經習慣她跟在身邊的感覺了。
不管是拍廣告還是出席代言活動,只要他一離開表演舞台,她便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他眼前。他喜歡看著她用那雙漂亮的眼睛望著自己、遞水給他、對他說聲「辛苦了」。
雖然都只是些尋常的小事,但宋曦心裡很明白,這些事對他來說意義有多麼重大,而他又有多麼珍惜。
沒想到傑瑞米竟然會讓她去當何瑞安的助理,而她也傻傻的答應?
他心神不寧、情緒暴躁,夜不成眠讓他的身體跟心理都同時承受著龐大的壓力,在錄音室裡的表現自然也糟到不行。
製作人允哥已經好幾次被他惹毛了,但他自己又何嘗不生氣?
他討厭這種感覺,討厭這種做什麼都不順心的挫敗感,少了雷諾欣,他甚至連吃飯都覺得很無趣,根本連筷子都懶得碰。
他好想她,想念她笑瞇瞇的表情,想念她大口吃飯的模樣,想念她吃著自己的便當,一雙眼睛還賊溜溜盯著他便當裡菜色的頑皮模樣……
又是一夜無眠。
頂著滿是血絲的雙眼,宋曦在電子時鐘鬧鈴響起的時候,準時下床梳洗更衣。
浴室鏡子裡的人完全失去了巨星的丰采,才幾天就瘦到凹陷的臉頰,讓他看起來活像是個憔悴的吸毒犯。他無精打采的刷牙、洗臉、刮鬍子,換好衣服準備出門。
叮咚!
門鈴響起了,他緩緩走去打開大門。
「大衛?」
「宋曦哥早,我來接你去錄音室。」
「誰叫你來的?」
「當然是傑瑞米。對了,他特地交代我買鮑魚粥給你當早餐,喏,熱騰騰的喔,趕快趁熱吃。吃完早餐,這裡還有養生補氣的茶,是公司特地請中醫生設計的養生方子,給宋曦哥潤喉保養用的。預計半個小時後,我們準時出發。」
大衛拿來碗筷湯匙跟杯子,想要把食物跟養生茶都佈置妥當。
「大衛,不用張羅了,我不餓,直接出門吧。」他對那些食物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說。
「可是傑瑞米千交代萬交代,說我無論如何一定要盯著你吃完早餐--」
「我說了,我不餓。」宋曦勉強捺著性子說。
「宋曦哥,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不舒服還是去醫院看醫生吧,你狀況看起來真的不太好。」
「沒事,可能是最近在籌備新專輯比較累而已。把東西都帶著,待會在車上你負責把它吃完,傑瑞米如果問起的話,你就說我都吃了。」
「啥?」
「有意見?」他目光凜凜的望著大衛。
大衛只能表情僵硬的搖頭陪笑。
唉,真罪過,又不是他要出新專輯,還吃這麼補……不過……好香喔,不愧是從五星級飯店訂購的,這碗鮑魚粥看起來超好吃,還有這壺養生茶,喝了應該會精神百倍吧……
此刻,傑瑞米焦急得都快要拔光自己的頭髮了!
該吃該補的,他都交代大衛盯著宋曦吞下去了,怎麼宋曦現在臉色還是這麼難看?
中醫生不是說,只要喝了這帖精心配製的養生茶,不但潤喉也能安神,可以立即改善失眠的狀況,可是為什麼宋曦一點起色也沒有?
瞧,他那雙眼睛,好像隨時要噴出血來似的……
反觀那個大衛,每天吃好睡好,怎麼看都像是營養過剩,最近著實發福得厲害,尤其現在大白天的,居然還在沙發上就給他呼呼大睡起來--是怎樣,被豬附身啊?
傑瑞米一時惱怒,狠踹了大衛一腳。
「唔,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大衛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醒來。
「林大衛,你是豬嗎?節制一下你的飲食跟睡眠好不好?」
「……阿我又不是藝人。」大衛咕噥著抱怨。
為了避免鬧出人命,傑瑞米轉過身去,索性來個眼不見為淨,免得自己失手掐死林大衛,被抓去警局。
唉,這個宋曦到底是怎麼了?好像變了個人似的,眼見專輯的錄製進度大落後,他真怕會趕不上預定的發行檔期。
製作人已經跟他抱怨過很多次,要他好好照顧自家的藝人,問題是,他該做的都做了,所以現在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宋曦,進錄音室前再喝口茶吧。」他捧著熱騰騰的養生茶送到宋曦面前。
宋曦聞到中藥味,當場皺眉別開臉,「拿開。」
「這是補氣潤喉的茶,喝了對身體好。」
宋曦根本不管,翻了個白眼,像個任性的孩子當場扭頭走人。他已經夠煩了,傑瑞米最好不要再拿那種東西來找他麻煩。
進了錄音室戴起耳機,他收起情緒,打起精神準備工作。
音樂響起,他穩住心神強逼自己融入歌曲情境,旋律這時來到進歌點,他張嘴開口--
沒有聲音。
他霎時怔住。怎麼回事?怎麼會唱不出來?
他又試了一次,整個喉嚨仍然像是被什麼東西梗住似的,根本無法像以前那樣盡情的發出聲音、唱出歌曲。
他頓時臉色大變。
「宋曦?宋曦?你怎麼了?」製作人允哥抓著麥克風,緊張的詢問。
傑瑞米見狀悚然心驚。完了!宋曦的嗓子該不會出了什麼問題吧?他顧不得裡面現在還在錄音,連忙衝了進去,「宋曦,你嗓子怎麼了?不舒服嗎?」
「唱不出來,唱不出來……」宋曦自己也很吃驚,用失了聲的氣音錯愕的說。
傑瑞米倏地心涼了半截。
「大衛,快聯絡醫生,說我馬上帶宋曦過去!」他十萬火急的說。
之後,宋曦緊急送醫的稍息,傑瑞米用盡所有方法壓了下來,就連醫生護士也簽了保密條款,禁止透露任何關於他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