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你是朋友我才借你,還我十萬兩就好。」
「爽快!」朱隸拍了下他的肩膀,轉移話題,「你娶了一個不錯的妻子,希望我也有你這福氣。」
「難道你還不滿意如今的一切?」他猜得出來朱隸想做什麼,但他一點也不想蹚這渾水。
「滿意?那個東西本來就該屬於我,現在我只是想搶回屬於我的一切,等我得到後才會滿意。」
「強求不一定能得到,或一輩子擁有。」
「至少我努力過了,即使失敗,我也敗得心服口服,可是不強求,那就是連最後的機會也沒把握住。不患,你不能站在我這邊,我不怪你,但希望你別站在另一邊,那樣只會逼我不得不做出殘忍的決定。」
「我不想介入你的問題,希望你也別將你的麻煩帶來給我,你想做的事,我真的無法認同。」刁不患感慨萬干。
「為什麼?難道你覺得他能做得比我好?」朱隸不悅地問。
刁不患歎了口氣,意味深長地道:「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做得比你好,可是一旦事情鬧了開來,百姓是第一個受害的,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況。」
「我也不樂見,但沒有犧牲便沒有安樂,我有把握能做得比任何人都好,讓天下永世安樂太平,這是我的希望。」
「那麼,希望你日後千萬別忘了今日的話,我會在這裡看著你。」
刁不患伸出手,朱隸笑著喔住。
朱隸終於要離開了。
蘇穎也安心不少,她不知道他來找刁不患做什麼,但瞧他們每次都在密談,問刁不患,他也不說,她不禁有些擔心,幸好朱隸要走了。
「不患,你當真不來幫我?」朱隸最後一次問他。
「多謝你的抬愛,我只想待在這裡。」
「京城也不是可久留的地方。」朱隸說。
刁不患點頭,表示明白。「你要前往何方?」
「回北平。」
北平……就是北京,也是靖難之役第一個被戰火波及的地方。
蘇穎想到什麼了,趕緊問刁不患:「不患,今年是幾年?」
「建文元年。」
「建文元年……」歷史上記載的靖難之役是幾時開始的事她記得好像是夏天發生的事,是幾月呢?
兩個男人看著她低頭思索,半天沒反應,又逕自交談起來。
「我不知該不該祝賀你旗開得勝,我只希望你別忘了百姓的苦。」
「我不會忘,我絕對有資格成為天下第一,不患,到時你可別後悔沒來我身邊。」朱隸哈哈地朗笑。
「有些時候錯過反而是應該的,即使我們有相同的目標,我也不想牽扯太深,你要走的那條路並不適合我。」
「愈是不好走,我就愈要走下去。」朱隸雙手抱拳,說:「希望他日再相逢時,我已經不是現在的我了。」
刁不患僅點頭致意,並沒有說話。
就在朱隸要離開時,蘇穎終於想起起來了,趁著刁不患轉身幫忙車快將東西搬上馬車時,她上前小聲問朱隸:「你要去北平?」
「是,夫人。」
「七月離開北平吧,那裡會出事。」蘇穎的聲音很小,只有兩人才能聽見,因為她忙著注意刁不患,也就沒注意到朱隸瞬間臉色變了一下。
蘇穎說完後趕緊往後退,好話只說一次,聽不懂就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朱隸一雙冷眸牢牢地鎖著她,神情冷測。
過了一會兒,馬車駛離了。
「不患,他是你在哪兒認識的朋友?」蘇穎好奇地問。
「京城,我們很談得來。怎麼了?」
「沒事……」建文元年,靖難之役,接下來京城將陷入戰火之中,她不想插手這種歷史大事,不過避禍總是要的。「我突然想到上官師父有交代我,她說京城將會大亂,她勸我們暫時先離開,等安定了再回來。」
刁不患向來信得過上官絮,便道:「那我和娘商量一下,看什麼時候走。」
「嗯。」蘇穎偎入丈夫懷裡。
果然穿越這種事還是要配合歷史才最能發揮所長,至少能趨吉避凶,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蘇穎聽著馬車行駛時的聲音,心想:這樣應該是被綁架了吧。
她記得自己出門買點東西,穿過一條小巷想要抄近路時,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叫她,一回頭還沒看清楚對方是誰,她就暈了過去,等她醒來時,人已在馬車上,不知對方要把她綁到哪裡去。
是不患的仇人嗎?
倘若是仇人的話,她可得小心應付,然後等不患來救她。遇上這種事,應該要很害怕才是,可是想到她的丈夫是刁不患,她就一點也不害怕了。
過了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她聽見有人在說話,說著她不太能理解的用語,應該是密語之類的,於是她趕緊閉上眼睛假裝昏厥,她雙手雙腳都被綁住無法逃走,必須想辦法先保護自己。
「搬到樓上,小心點。」
蘇穎直到被放在床上,對方把門關上後才睜開眼睛,滿室幽暗,僅有外頭的月光,已經是晚上了,她昏迷了快一天……真可惡!到底是誰綁架她呢?
她坐起身,想用嘴咬開手腕上的繩結時,卻聽見外頭有聲音,想裝睡已經來不及。
門一打開,對方拿著燭火進來,蘇穎一下子便看清那人的長相,突然間,她有股不好的念頭--她應該活不了了。
「朱隸?!」膽敢綁她,公子兩字可以省下了。
「夫人,這一路讓你受委屈了。」
「你把我綁到這來做什麼?」她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自然是有事要問夫人,不過你應該餓了吧,先吃點東西。」朱隸將托盤放下,盤裡有一碗冒著熱氣的面,隨後又替她解開繩子。
蘇穎確實餓了,餓著肚子不好思考也不容易逃跑,當然要填飽肚子先。她拿起筷子吃起面,彷彿一點也不在意朱隸就在面前,更不害怕自己將會出什麼事。
朱隸不禁佩服她的膽識,「很少有女人在知道自己被人帶走後還能如此鎮定,你真不愧是不患看上的女人,若你不是不患的妻子,我還真想佔為己有。」
「幸好我是不患的妻子。」
朱隸不怒反笑,「夫人真有趣。」
半晌後,蘇穎將筷子放下,毫無畏懼的直視他,「有事就說吧。」
「爽快!我想問夫人如何得知七月北平將會出事?又是出什麼事?」
哎呀呀,這就是洩漏天機的下場,她實在太大意了,本來是想朱隸是不患的好友,能救就救一下,沒想到竟走錯這一步,看樣子朱隸大有問清楚便要殺了她的打算,她得想辦法活命。
「朱隸,我好心告訴你,是要你提防,不是讓你綁架我,甚至--殺了我。」
為何朱隸會如此在意北平的事?他雖然姓朱,但她不記得皇室裡有個叫做朱隸的人,不過,倒是有個名字和他很像的燕王朱祿,他如此關心北平的七月之事,莫非他就是……不,她不能問,如果事實真是如此,她一拆穿他的秘密,恐怕會血濺當場。
「北平究竟會出什麼事,你還沒說。」朱隸可不容她含混過去。
「我不知道七月時北平究竟會出什麼事,我只是照排出來的卦象說而已。」
「你真不知?」朱隸再問。
「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知道。」當一個人表現出怕死的模樣,就會讓敵人抓住機會真將人逼至死路,所以她必須假裝不怕死的氣魄。
朱隸一雙黑眸直直盯著她,突然伸手扣住她的下頓,逼她看著自己,「夫人,我對敵人向來不會手下留情,即使你是不患的妻子,只要擋住我的路,我都會殺了。」
直到此刻,蘇穎才感覺到死亡就在眼前的危險,以及朱隸眼中的殺意,朱隸是真的想殺了她,如果她不坦白的話。
「我確實不知會出什麼事。」她已把話說到這裡,就只能繼續說下去,若有一絲猶豫定會被他看穿。
終於,朱隸鬆開她,坐在靠牆的椅子上,眼睛仍牢牢鎖著她,似是想從她的一舉一動看出破綻,「夫人好膽識,令人佩服,即使我以死威脅,你也不肯說嗎?」
「不是不肯說,而是沒什麼好說,卦象只能知其一,不可能無所不知。」她毫不迴避他冷厲的目光,其實她也在賭,用她的坦然賭朱隸對她有多少信任。
朱隸看著她不語,片刻後才微笑起身,「夜深了,請夫人早點歇息,明天我們還要趕路。」
「朱隸,我無法未卜先知,你帶著我也沒用處,我能說的都說了,你何不放我回去?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不患。」
「夫人,我只相信我自己。等你幾時說實話,我幾時才會放你走。」朱隸說完帶上門離開。
她說實話就放她走?蘇穎壓根不相信他,縱使她再生氣,也不能自亂陣腳。
她相信不患必定會來救她,在那之前她得努力保住自己的命。
朱隸的人馬一路往北走。
蘇穎一路上與朱隸共乘一輛馬車,但她始終不看他,當他是空氣。
「夫人還在期待不患來救你嗎?」
蘇穎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語。她除了等也打算自力救濟,無時不刻都在觀察是否有逃脫的機會,無奈朱隸將她看管得很嚴密,恐怕連一隻螞蟻都爬不出去。
「你願意說實話,我馬上就放你走,這麼好的條件,你還在考慮什麼?」朱隸笑笑地問。
她信他,她就是白癡了。
「我該說的全說了,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如果你還惦記與不患的交情,希望你能放了我。」
「我就是惦記著與不患的交情才會留著你的命,你若想早點回到不患身邊,那麼你就早點說實話,要不等我耐性消失,你恐怕也活不了。」他的聲音異常溫柔,吐出來的每個字卻都帶有殺氣。
說出來才會活不了吧,她才不會傻傻地把最後的保命符說出來。既然兩人對話沒有交集,蘇穎也就不再答腔,靜靜望著窗外。
「夫人,前幾天我們經過一座小鎮,你也看見那裡民不聊生的慘況,那麼你還是認為宴位是錯誤的嗎?」朱隸又問。
「天高皇帝遠,如果皇帝什麼都瞭解,什麼都做得很完美,那就不是皇帝而是神了,無論誰來當皇帝,總有力有未逮的時候,而你所謂的篡位,只是為了一己之私罷了,說穿了就是想篡位,圖謀不軌,何必將這件事美化呢?」她一針見血地說。
朱隸突然伸手扣住她纖細的頸子,沉聲道:「我只是討回我應得的一切。」
蘇穎吃痛卻仍不肯服輸。
「你想做就去做,又何必非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因為你心虛吧……」
朱隸神情一凜,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名女子看穿,不免有些動怒,隨即又想到她還沒說出為何得知北平將會發生事情便放開她。
他行事向來謹慎,用的人也全是親信,不可能會背叛他,那麼,究竟這事是如何走漏風聲,蘇穎又是從何得知,他非查清楚不可。
卦象?!哼,他根本不信這種子虛烏有的事。
蘇穎儘管有些狼狽,仍無損她那毫不馴服的氣勢,朱隸還真有些欣賞她,「蘇穎,倘若你是我妻子就好了……」他相信她必定有些異能,若能為他所用,對他必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