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男,束手就擒 第六章
    就這樣,薛宸淏滿懷期待,興致勃勃,在風和日麗的隔日早晨搭著萬禮棻的車南下桃園,來到一處綠草如茵、環境清幽的地方。

    可是……現在是什麼情形?

    為什麼此刻包圍著他的,不是原以為賞心悅目的美人兒,而是一群老叩叩的老人兒?!

    賞心悅目的美人兒咧?

    難道,是除了老人以外的那些個黑嚕嚕的菲傭、印傭、泰傭?

    「他們……就是你的老朋友?」薛宸淏口氣很虛弱地問。

    「對啊,還不夠老嗎?」萬禮棻不解地睇他一眼,不知道他在受創個什麼勁兒,昨天不是就預告要帶他來認識老朋友了嗎?

    老啊,當然是老啊,都頭髮花白、滿臉皺紋了怎麼不夠老?薛宸淏像被一道閃電劈中,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是真的「老」朋友,年紀很老的老,而不是老交情的老……是他自己解讀得太過一廂情願!

    沒關係,沒有賞心悅目的美人兒也無所謂,反正他現在已經棄暗投明,不再留戀花叢,有萬禮棻一個就已經足夠。

    瞧她今天,身穿駝色寬鬆的亞麻長褲,搭配白色荷葉衣擺襯衫,還背著一隻淺棕色的水桶背包,一頭雲瀑般的長髮束成馬尾,原本溫婉氣質更增添了幾許俏麗,顯得更加利落而知性.也是一種賞心悅目……

    「萬醫生,你總算來了,我們等得脖子都長了!」

    「萬醫生,你快給我看看我這手是怎麼回事……」

    「萬醫生,我最近小腿腫得像菜頭捏……」

    此時此地,萬禮棻只有一個怎麼夠?

    老人們頓時像連珠炮似地你一言、我一語,拱著萬禮棻走進活動中心,受歡迎的程度不言而喻。

    這裡是長青養老院,萬禮棻利用休假時間,不定期來做義診,平均一個月來一次,已經持續兩年左右的時間。

    老人們都很歡迎她的到來,待她如同自己的女兒孫女般,總是一股腦兒傾吐心情與身體不適之處,這個拉著她的手,那個挽著她的臂,還有的會撫撫她的頭,個個都帶著一臉的慈藹笑意。

    萬禮棻回頭看向愣愣被當動物園猴子般打量欣賞的薛宸淏;他笑容靦,肢體僵硬,不知怎麼的,忽然覺得好可愛。

    她相信,這個外型出眾的男人絕對對於被眾美人包圍習以為常,卻敢打包票他從來不曾被眾老人圍堵!

    見他杵在原地不動,一副不知所措的矬樣!呵呵呵,真的很有趣。

    「宸淏,還不跟過來幫忙?」她莞爾地揚聲催促,替他解圍。

    「欸,來了。」薛宸淏終於可以突破重圍,拎著萬禮棻的醫箱,趕緊跟上。

    唉,原以為會看到她的正妹朋友、原以為今天是他們首次約會,沒想到……哎,沒有正妹全是阿公阿婆也就算了,為什麼他會淪落到在大樹下跟老人們哀怨地打太極?

    初學者先練蹲馬步,不過兩分鐘,他已經雙腿顫抖,一張臉脹成豬肝紅,兩眼蓄著一泡淚,很想哭……

    趁帶頭打太極拳的陳爺爺沒注意,他慢慢地、悄悄地往草坪外移動,亟欲脫離魔掌……

    「臭小子,叫你練蹲馬步,你給我練螃蟹走.那是什麼邪魔歪道?回來!」陳爺爺常運動,身體好,聲如洪鐘,這一吼,所有人都回頭將目光看向妄想落跑的薛宸淏,令他窘得無地自容。

    「腿很酸捏……」薛宸淏癟著嘴乖乖回到原位。

    他本來好好地當萬禮棻的助理,一邊幫忙在針上點艾條,協助計時,一邊欣賞她好聲好氣與長輩們交談的可人模樣,卻如一陣青天霹靂,被陳爺爺相中,逮到外頭來打太極……這該說陳爺爺中意他,還是看他不順眼?

    「習慣就好了啦。」

    「哎唷,年輕人這麼虛不行哦?」

    人群中有一聲浪傳來,刺中薛宸淏最敏感的那一點!

    虛虛虛虛……哇哩咧,他好不容易才擺脫這個字,怎麼來到這裡又像魔咒似地纏上他了?

    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就衝著這個字,他豁出去了!

    「誰說我虛了!」薛宸淏很有氣勢地重新跨開馬步,不能在一群阿公阿婆面前丟瞼啦。

    時間才不過一分鐘,他的氣勢早在第十秒就已經開始迅速流失,雙腿逐漸又抖得像秋風落葉,瞬間已經汗流浹背像下過一場大雨。

    薛宸淏不禁嚴重懷疑,萬禮棻究竟是真的要交他這個朋友,還是說說而已,說不定,甚至是想嚇阻他追求的意圖,否則為何特地帶他來此慘遭老頭子的荼毒虐待……

    長青養老院裡約莫有三十位老人家,萬禮棻診察是分批進行的,畢竟她只有一個人,會忙不過來,所以通常五、六位一輪,然後稍作休息,此刻,針灸告一段落,她走出活動中心,從大門口就看見大樹下那抹滑稽身影。

    呵呵……有沒有這麼慘啊?她暗忖,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遠遠就能看見薛宸淏抖動的雙腳,可見抖得有多麼厲害。

    陳爺爺可是很固執的,要是拗起來,恐怕是非要他把馬步紮穩才有可能放過他!

    「可憐的孩子!」萬禮棻忍不住笑歎。

    「還是去救救他好了。」她笑咪咪地走向草坪。

    揚聲問:「宸淏,我要去找章爺爺畫畫,你去不去?」

    「去去去!」薛宸淏迫不及待,立刻收起馬步,朝她奔去,一不小心,還軟腳踉蹌。

    「小心!」萬禮棻趕緊迎上前扶住他。

    薛宸淏幸好沒跌倒,否則又得再一次糗爆,可他沒和草地親密接觸,卻是投進了萬禮棻的懷抱,兩人霎時靠得好近,近到他聞得見她身上淡淡的混合艾草和檀香的味道,那安定人心的特殊氣味,讓他忍不住想靠得更近,深深吸嗅……

    突發狀況讓萬禮棻怔住了,沒想到竟就這樣抱住了他,屬於男性的陽剛氣息,拂向她細緻敏感的肌膚,一種搔癢的感覺滲進皮膚裡,傳入心窩,他熾熱的體溫熨燙著她,有那一瞬間融化了她的理智,差一點就忘了反應……

    她趕緊回過神來,穩住他,拉開距離,禮貌上向陳爺爺打招呼。「陳爺爺,我把人帶走嘍,晚點再帶回來給你。」

    聞言,薛宸淏從遐思中猛斂回神,一臉驚恐地瞪看她。

    「不是吧,你還要再一次把我推向火海?」不敢相信啊,他心儀的女子竟如此心狠殘忍。

    「打太極拳是很不錯的運動,既溫和又能健身養性。」她偷偷抿著一彎促狹笑意,走回活動中心。

    「我過不了蹲馬步那關,蹲那麼久只想大便。」他沒好氣的,粗魯形容。

    「看吧?對你有幫助排便的效果,不也是好處?」她也不以為忤,順著他的話回應。

    「……」薛宸淏語塞無言。

    沒聽見他的反應,她莞爾地側頭瞅看他,未幾,伸手在後背包摸出一條鵝黃色的手帕。

    「喏,滿頭大汗,擦擦吧。」

    「謝謝。」他接過手,沒多想就是往臉上擦,淡淡香味撲鼻而來,一陣心曠神恰,不由得貼近鼻子,用力嗅了嗅。「好香哦……」

    他從沒在哪個女人身上聞到這種香味,那些個曾經有過接觸的女人,不是香水味衝鼻、就是脂粉味濃郁,每一種都能嗅出來自哪幾大如名品牌,唯獨她,這樣的香,與眾不同,卻令他為之吸引。

    見他捉著她的手帕這樣嗅聞,萬禮棻威覺一股熱氣湧上腦門,周圍氣溫突然上升了好幾度,耳根子隱隱發燙,不曉得臉蛋是不是紅了……八成是天氣太熱了,腦子發昏,待會兒叫院方廚房煮些枸杞菊花茶給大家消消暑氣好了!

    「難不成還會用臭的手帕嗎?」她隨口堵他一句,好掩飾自己莫名受影響的心緒。

    「你身上也是這種香味……」他彎身靠近她,深深地嗅聞,不由得滿足地彎起嘴角。

    還沒穩住心緒,他又冷不防地靠近,萬禮棻這一回是連心跳都亂了序。到底是她自己不對勁,還是他故意放電勾引她啊?

    「天氣很熱,你像火爐,離我遠一點。」她一掌把他推開,微慌地加快腳步。

    這傢伙痞歸痞,還是很有男性魅力,靠近太危險,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她可不想輕易被電得暈頭轉向,就算談戀愛,也得在她自己能夠掌握的狀況裡才行。

    絲毫不察自己竟然想到了「談戀愛」這三個字。

    「欸……走慢點啦!」薛宸淏哇哇抗議,拖著抖個不停的腿,吃力跟上。

    沒人性哪,明知他蹲馬步蹲到腿軟,還故意走那麼快!

    不過,看著萬禮棻的背影,怎麼隱約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難道……她在害羞?因為他靠得太近?

    思及此,俊唇得意地笑了,腳步悠哉放慢,好整以暇地用她的手帕繼續擦汗。

    嘿嘿嘿,他宇宙無敵的男性魅力果然強大,連矜莊淡定的她也不得不被他影響呀!

    看來,好好努力加把勁,成功擄獲芳心的機率是很大的。

    萬禮棻說要畫畫可不是救薛宸淏脫離苦海的借口,而是真的有在長青養老院裡拜師學習。

    章爺爺是國畫老師,萬禮棻還在唸書時就曾向他短暫學畫,應邀來此義診時再重逢,於是她就利用義診後的空閒時間繼續學畫。

    長青養老院規模不算小,休閒設施和活動支排也不少,這些入住的老人因為歷經歲月、社會的淬鏈,每個人各有擅長,因此活動中心還特別另辟兩問教室,讓他們可以聚在一塊兒,教學相長,順便打發時間。

    「老師,我來嘍,大家好哇!」萬禮棻走進教室,以輕快的口吻向章爺爺以及也在作畫練字的爺爺奶奶們打招呼。

    「老師最近身體好嗎?」她特別關問。

    「老樣子……」章爺爺發現她身後多了個人,難掩好奇地問:「欸?帶朋友來呀?男朋友?」

    怎麼這些爺爺奶奶一看到她帶薛宸淏,就全以為是男朋友,她一個早上已經否認過N次了。

    「不是啦,只是朋友。」萬禮棻失笑否認,為兩人引介彼此。「這位是章爺爺;老師,叫他宸淏就好。」

    「章爺爺好。」薛宸淏隨即扮起乖巧,笑容可掬地行禮。

    「會寫書法嗎?」章爺爺遞出一枝毛筆問,這年頭,連毛筆都不會拿的人可不少。

    「會。」他點頭接過手。

    「會畫國畫嗎?」章爺爺再問,一旁的萬禮棻已開始著手準備自己的作畫工具。

    「沒畫過。」他搖搖頭。

    「那你寫字就好了,自己去找位子坐吧。」章爺爺拿了兩張宣紙給他。

    薛宸淏在萬禮棻選定的位置旁落坐,將用具擺定,落筆前,薛宸淏湊過去講悄悄話。

    「我們這樣好像小學生哦。」他興致勃勃,寫毛筆字比打太極好上百倍,不但有冷氣吹還有美人陪,剛剛簡直是酷刑。「我要寫什麼?」

    萬禮棻笑睇他一眼,瞧那興味盎然的模樣,好像寫毛筆字是什麼有趣的遊戲,隨興散發而出的開朗模樣,很容易感染別人,讓人不得不喜歡和他相處、聽他說話。

    「想寫什麼就寫什麼。」

    「喔。」他單手托腮,用筆桿尾端揠揠額角,想不到啥好寫,索性默寫最簡單的唐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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