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智子幾天沒找岡本,並非她美智失蹤了。從美女峰死裡逃生,非但沒令她感恐懼和沮喪,反而像受傷的老虎,內心更是充滿著一種狂怒,要找人來發洩。當晚她回到總部,看到岡本已經睡了,便悄悄地走了。
但她並沒回自己的宿舍,而是來到了岡本的秘密行宮。
匆匆洗完澡,她便一頭倒到床上,一覺睡到第二天傍晚。
睜開雙眼,她望著牆上唐伯虎的春宮圖,享受著黃昏從窗子爬進來的光影,她感到自己就像是大唐的公主一樣,身心開滿了牡丹,在春日裡明媚。
一夜無夢。
應該是太累、太睏了。
睡了一整天,她就像酒醒過來的人一樣,精神為之大振,心裡又渴望著誰請她去喝酒。
當然,這不過是一個比喻。
她是從追殺人中醒過來的,心裡的渴望,自然就不是喝酒,而是殺人。
跳下床,穿上一件黑色的連衣裙,套上一襲披肩假髮,她覺得自己像極了一朵美麗的黑玫瑰。
嗯,今晚要美麗地殺人。
出了門,美智子來到到嘉裕酒樓。
這嘉裕酒樓,可說是南寧數一數二大酒樓。到這裡就餐的客人,多是達官貴人,富家公子和小姐。
大堂裝飾得金碧輝煌,十分堂皇富麗。身置其中,就像身置於另外一個世界,花香酒色,人間的極度享樂。
美智子被一個侍者帶到臨窗的一個位置上。
是一張小台,準確說,是適合兩人用餐的小台。
可惜對面的位置是空的。若果岡本像以往一樣來了,與她一起共進晚餐,那是多美的事情。
眼下卻不敢奢望了。
一覺醒來沒見到岡本躺在身邊,她就知道岡本為了大日本的宏偉前景而嘔心瀝血,無暇感覺她了。要不,岡本準會來到她的身邊。她一點都不怪他。望著窗外的街著,她的眼裡便飄動著大唐長安街的燈籠,朱門玉廊。她相信有朝一日,岡本會實現他的目標,將南寧建成日本京都一樣的仿唐城市。到時街上走著的女子,就是身穿和服的日本妙齡女郎。或許她們根本不記得,南寧變成了京都,是因為有了像她一樣為大日本帝國發展壯大而流血犧牲的特工和軍人。這都不要緊,前人種果,後人收穫,這是必然的事。
想著,美智子就感到一種崇高,一種自豪。
品著紅酒,吃著龍蝦,美智子眼裡飄著的是血的紅。
血紅流淌,她嗅到的就是一種美美的血香。
對面台突然傳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美智子聞聲望去——
一個身穿白狐裘的少女,正背對著她,對著一個英俊男子咯咯的笑。
美智子皺了皺眉:有什麼好笑的?
想收回目光,目光卻被少女的背部粘住——
看不到少女的臉相,但從少女十分勻稱而富於青春的背部來看,她感覺到少女長著一張略圓的瓜子臉,花瓣般的紅唇,玉雕一樣圓潤的鼻子,雙眸如星,晶瑩透亮。
當少女的背部一陣寒顫,美智子才收回了目光。
少女彷彿背上被人砍了一刀似的,莫名地回過頭來看了看,只看到美智子和另外幾個公子爺。幾個公子爺的目光都色色地望著她,顯然和目光如刀無關。
是誰呢?
少女怎麼想,也想不到是美智子。
轉回頭去,英俊男子便親切地問,「寶貝,怎麼啦?」
「沒啥,就想試試你是否在關注著我。」少女咯咯的笑說。
美智子心裡哼了一聲:好肉麻。
但少女回頭那瞬間,絕色的臉蛋兒,令她美智子感到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少女吊著耳環那雙好看的耳朵,更像刀一樣割著她的心。
要不是天殺的龔破夭和李紹嘉,她相信自己的雙耳,要比少女的雙耳好看得多。
這一餐吃得好漫長。
吃得美智子一點滋味都沒有。
少女不時傳的銀鈴般的笑聲,就像千支針刺著她的心。那對耳環晃著的青春美氣,也是令她的目光生酸。
她本想快快吃了就走的,可目光閃了幾閃,少女就像了她的獵物——一隻可愛的小白熊。
在家鄉北海道,她打的都是老白熊,從沒打過小白熊。
可這是中國的小白熊,打了也不足惜。
這小白熊身上散發的是一股百合花一樣的氣息。
她巴望少女和英俊快點吃完走人。但兩人情語纏綿綿,永遠都有說不完的廢話似的。
一直熬到十點多鐘,酒樓要關門了,美智子才看到兩人離座。
跟到樓下,美智子看到少女和那男子上了一輛甲殼蟲,往北馳去。
夜半,美智子便沿著百合花的氣息,摸到了少女的睡房。
當她的匕首割下少女的頭的時候,她彷彿還聽到少女發出的纏綿的夢囈。
割下頭她還不解氣,又割下了少女的雙耳,將少女的臉蛋劃花,才悄悄地離開。
沒有一點遺憾。
尤其是少女被割下頭那瞬間,暖暖的血噴射而出,她就嗅到了一股特別激動人心的血香。
一連三晚,美智子都尋找這樣的目標下手——戴耳環的漂亮女孩。
這天下午,美智子在行宮裡喝著茶。茶是紅茶,她怎麼喝,怎麼覺得茶香像血香。
血香一升,她的心就熊熊然了,再也坐不住。
來到街上,美智子也感到陽光如血。
下午的街上,行人不少,顯然很熱鬧。
當美智子的目光在尋找獵物的時候,一朵好看的髮髻,突然闖入她的眼簾。
髮髻盤得很精緻,一支玉釵橫插在髮髻中,釵尾吊著的小蝴蝶一飄一閃的,如若在春天的花叢裡翩翩起舞。
再往下看,如玉的雙耳,掛著一對小巧的銀環。銀光閃閃,將女子潔白的脖子閃如八月十五的月色,無比晶瑩迷人。加上女子身穿的又是一件藕色的旗袍,整個人就形同一支含珠帶露的百合花,清純照人。
雖然不是個少女,而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但女子窈窕的背影,細長的腰身和修長的大腿,無不閃發著少女一樣的青春氣息。
同是女人,美智子也不得不承認,這女子實在是太美了。
但她轉而一想,有的女子背影好看,臉蛋也許醜得驚人。
一種巴望女子醜的心態,驅使她美智子加快了步伐,不一會就趕到了那女子的前面。
當她回頭看的時候——
女子竟然是杜絲絲。
杜絲絲的嘴角正朝她發出一絲譏嘲。
杜絲絲俊俏的臉蛋,她美智子在上海的時候就見識過了。當時要不是有同伴的掩護,杜絲絲的子彈,早就讓她的腦袋開花。
這刻一看是杜絲絲,她美智子豈能不驚?
只看了半眼,美智子就身形一飄,逃入了一條巷子。
她希望從這條巷子抄近路,盡快逃回總部。
但她剛跑了百把米,獵人的本能就讓她感覺到,巷子的前面,正有一支冷冰冰的槍在等待著她。
只能轉入另一條巷子。
越走,美智子的心就越慌。
因為不管她鑽入哪條巷子,都感覺到後有杜絲絲緊追,前有杜絲絲的同伴堵截。
冷靜,冷靜,你美智子可是個一流的獵人啊,怎麼會被人當成獵物追殺?
美智子心裡鼓勵自己。
你殺人都如殺雞,什麼時候會眨過一下眼睛的?
然而,任她怎麼鼓勵自己,她的心都充滿著一種無形的恐懼。
為什麼恐懼?
其實她心裡也很清楚。
當一個獵人一旦被獵物反追殺過之後,這個獵人對那獵物就會心生恐懼。何況杜絲絲當日還不是她的獵物,而是獵人呢?
被逼到一條偏僻的巷子,美智子已經氣喘吁吁,想繼續往前逃,已經不可能了——
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已立在巷子的前面。
男子手裡雖然沒拿槍,但他那雙凌利的目光,射得她美智子心寒。
回轉身,杜絲絲與她相距不過十來米,手裡的槍隨時可以抬起要了她的命。
「跑啊,怎麼不跑了?」杜絲絲對她譏嘲地道。
美智子長歎一聲,「我能跑還用你教?」
話是這麼說,但在說話的瞬間,美智子以為自己的唉聲歎氣能騙到杜絲絲,突地往前一滾,要從小腿下拔出槍來。
槍把都抓到了。
杜絲絲的子彈卻像長了眼睛,「砰」的一聲,就將她小腿上的槍打飛。小腿像被狠狠砸了一拳,也火辣辣地痛。
美智子垂頭喪氣地站了起身。
杜絲絲卻很美地笑了一笑。
美智子頓然感到,杜絲絲的笑,也仿若美得如花。相比之下,她覺得自己很醜。
也不僅僅是覺得的問題。當那男子的目光射著她的時候,就像射著一個醜八怪似的,流露著一種厭惡。
這無疑太傷她美智子的自尊了。
即使是在上海那大都市,只要她走在街上,贏得的回頭率都是相當高的。很多男子對她吞口水的聲音,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怎麼現在就那麼醜了呢?
咬咬唇,美智子盯著杜絲絲道,「我真的很醜嗎?」
「你說呢?」杜絲絲反問。
「為啥?」美智子不解。
「因為你是一個侵略者,是一個殺人的機器,早已沒了女人的味。」
那男子——尉遲風直言道。
美智子仍不甘心,仍盯住杜絲絲,「說殺人,你不還是和我一樣殺人嗎,怎麼你就顯得比我美?」
杜絲絲笑笑,「這你還不明白?你是侵略者,是毀滅別人家園的美麗和希望,我是保家衛國的人,守護的是自己家園的明媚春天和百花。這叫毀滅者自毀,豈能不醜?守護人有天地萬物相助,豈能不美?」
美智子苦澀地笑笑,牙齒使勁一咬,就將藏在牙裡的氰化鉀咬破了。奇毒無比的氰化鉀,瞬間就令她體內如火地燃燒,劇痛不已。她很想在杜絲絲面前表現出死而不醜的形象,可毒性燃燒的劇痛,仍然逼使她扭曲了臉,雙發凸凸地倒到地上,四肢掙了幾掙,才斷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