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龔破夭和范庭蘭在約定地點等了一會,孫玉國和劉農峻便從一條巷子裡飄了出來。
整個下午,孫玉國都躲在港口後面的一座商業大樓上,觀察港內的一舉一動。傍晚的時候,樓下突然傳來輕靈的腳步聲,孫玉國馬上從窗口飄下了樓,繞到大樓斜對面的一間東北麵館,在臨窗的地方坐了下來。
當他剛叫了一碗麵,低頭喝茶的時候,大樓便飄出一高一矮的兩個日軍,看其裝束和身手,孫玉國便知他倆是偵察兵。
好險。
孫玉國心道。
兩個偵察兵,就是梅津貞夫那一組的。高的叫木根,矮的叫竹下。
當梅津貞夫在港口向他們下達命令的時候,孫玉國看到他們兩人一組,迅速分頭奔向港內的主要部位,心裡就不禁訝然,感到他們很有經驗。卻沒想到木根和竹下會這麼快就來到大樓這裡來搜索。
當時他孫玉國是想到過的,自己所處的位置,相距港口雖然有兩三百米,可這大樓實在是太顯眼的,要方便偵察港內的情況,誰都會選這個居高臨下的點。自己能想到的,對方豈能想不到?
只是木根和竹下來得太快。
眼看木根和竹下離開了大樓,孫玉國匆匆吃了面,又悄悄潛回到大樓上,繼續觀察港內的動靜……
當龔破夭問他,「都看好了吧?」
他即充滿信心地點了點頭,十分準確地匯報,「東邊的大倉庫、八角樓,西邊的一號樓、二號樓,北面的九號倉庫、三號樓,都有一組偵察兵潛伏。」
「好。那我和庭蘭先去引離他們。等一個小時後,你和峻峻再潛入去。」龔破夭望著孫玉國道。
「沒問題。」孫玉國爽快地答。
龔破夭對他倆說了聲「保重」,身形一晃,馬上和范庭蘭一起飄走。
目標是東面的八角樓。
白天龔破夭已觀察到,八角樓緊靠港口的圍牆。牆外是一片菜地,顯得光禿禿的,根本就不能容人藏身。菜地足有百多畝,只有在菜地的盡頭,才有一片竹林。
從竹林到達圍牆,得穿過上百米的菜地。
日軍偵察兵在八角樓設暗哨,顯然是懂得越是看似安全的地方,越是充滿危險,不可掉以輕心。再從他們六個組的潛伏點來看,幾乎將港內港外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而且他們六個組之間,也是環環相扣,一個組有動靜,其餘的組都會馬上收到信息,從而支援、協助、配合。
龔破夭和范庭蘭並沒有直奔八角樓。
他們繞了一個彎,先進入了菜地邊的竹林。
竹林裡黑漆漆的,要不是他們練了夜明眼,可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庭蘭,今晚玩玩套野豬。」龔破夭對范庭蘭笑說。
范庭蘭馬上開心地道,「好啊。再不玩的話,我都忘記如何裝套了。」
兩人迅速在竹林裡裝套、設樁、彎弓……
末了,龔破夭削了兩條竹尖,然後伸手對東北面指了指,示意范庭蘭從東北面佯攻。
范庭蘭點了點頭。
出了竹林,東北面還有一些小樹叢、竹叢。范庭蘭東一躍,西一縱,仍然可以掩身。
從東北面迂迴,即可靠近大倉庫。
等范庭蘭的身影飄出了竹林,龔破夭也身形一閃,就閃出了竹林,迅速朝八角樓前的圍牆飛了過去。
范庭蘭引離對方的目光,也就兩三秒的時間。但就這麼短和時間,對龔破夭而言,已經足夠了。
當范庭蘭一出竹林,往樹叢躍去的時候,他故意弄出一些細微的聲響。
這東西面,本就是對方重點監視的地方。這下傳出了聲響,對方的注意力,更是集中到了這邊。
龔破夭飛入圍牆,從八角樓東南面的死角攀了上去,悄悄從一隻窗戶鑽了入樓內。
樓內漆黑。
但在樓下,龔破夭通過聞風嗅息,已知道樓上設伏的木根和竹下,此刻已伏在東北面的兩隻窗戶後面,密切注視著范庭蘭的一舉一動。
站在樓內閉眼適應了瞬間,龔破夭才睜開雙眼,嗅覺嗅的一點沒錯,木根和竹下正趴在窗下的麻包上,一手握槍,目光緊緊地盯著范庭蘭的那個方向。
食指都勾在了扳機上,隨時準備擊發。
龔破夭的腳下故意踏出些聲響。
響聲一起,木根和竹下的反應奇快,馬上從趴著的麻袋上翻身躍起,抬手一揚——
「叭叭」就打出了槍。
這聽聲辨物的功夫,是偵察兵必備的素質。
子彈射的雖然沒什麼準頭,但大方向是對的。
龔破夭一縮身,手上的兩支竹尖也隨即飛出。
木根和竹下的子彈先到,紛紛射到他龔破夭身後的牆上。
而他飛射出的竹尖,也是嗖嗖有聲,朝著木根、竹下破空而至。
木根和竹下不敢大意,馬上就地打了幾個滾。
竹尖「叭啦、叭啦」地射到牆上。
龔破夭「噢」了一聲,脫聲道,「快撤。」
好像還有其他人和他一起進入了八角樓似的。
木根、竹下一看,分明看到幾個身影飛出了窗子。
木根也倏地從窗子飛出。
而竹下飛出窗口的同時,朝天連開了三槍。
顯然是示警招來同伴的槍聲。
龔破夭躍出圍牆,並沒沿牆而走,而是像慌不擇路似的,跑到菜地上。
這光禿禿的菜地,對方藉著星月的微光,就可以看到龔破夭的身影。
龔破夭化出的身影不多,就三個。而且一個個跑得很狼狽,不時還跌倒在地上。
木根、竹下躍上圍牆,手裡的槍就追著龔破夭的影子打。
大倉庫裡飛出的原田和渡邊,也追著范庭蘭猛烈地射擊。
范庭蘭「喲」了一聲,傷腿一拐一拐似的,跌跌撞撞逃入了竹林。
原田、渡邊一看范庭蘭受傷,更是來了勁,腳下嗖嗖地追了上來。
龔破夭拔出盒子炮,勾了兩下扳機,都只是發出「卡嚓、卡嚓」的聲響,卻沒子彈出膛的火光。
「哈哈,臭彈。」木根開心地道。
這時七八條影子也飛馳而至。
看其身手,就知是同一夥的偵察兵。
這些傢伙,心氣果然相通,瞬間就趕到了。
龔破夭飛入了竹林,回身打了幾槍,但都是打偏的,要麼打在對方的腳下,要麼從對方的頭上飛過。給對方的印象,是慌亂之下開的槍。
對方分得散,呈一個半弧形追了過來。
而且,當中的兩組偵察兵迅速從竹林的兩邊飛馳,要飛到另一邊,斷龔破夭、范庭蘭的退路。
龔破夭發現,木根他們追入了竹林,並非成了瞎子,身手仍然敏捷。這裡一閃,那裡一躍,如入無人之境似的。
是他們的功夫十分了得?
龔破夭心道。
但瞬間,龔破夭就否定了——不可能。
以偵察兵的訓練方式,絕對無法和職業特工相比。他們之所以顯得身手敏捷,是軍人那種毫不畏懼的勇猛,以及不把中國人放在眼裡的狂傲。想想他們為部隊偵察的地方,多是鄉村、城鎮、山野,遇到的都是平民百姓,即使遇到中國軍隊的偵察兵,也是他們見強。
也就是說,這些日本偵察兵,還沒遇到過什麼對手。
龔破夭不時回手開一兩槍,將他們吸引過來。
當木根從一叢竹跳到另一叢竹的時候,腳剛落地,他就覺得不對勁了。但想縮腳已經不可能。
腳下「叭啦」一聲響,一根竹槍馬上從竹叢裡彈射而出,一下就刺穿了他的脖子。
大大地一聲慘叫,木根就硬生生被竹槍掛著,死而不倒。
竹下聞聲趕到他身邊,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冷氣過後,竹下心裡升起的是一股狂怒,對著龔破夭發出聲響的方向,「叭叭叭」連開了幾槍,身子一弓,頓然猛虎下山似的,朝龔破夭這邊飛撲過來。
但一撲,他就回家見天皇了。
當龔破夭在木根身亡那叢竹設下竹槍機關的時候,就已經想到,只要對方一人中了竹槍,另一個人絕對會聞聲跑過來,看看能不能相救。看到中招者的慘死,必定會狂怒。狂怒之下,絕對就會不顧地切地出擊。卻不知道自己腳下踏著的是另一個圈套的機會。
是的,竹下狂怒地撲出的時候,他就後悔了——
因為「嗖」的一聲之後,一條竹弓便飛快地彈出,弓頭綁著的籐套,不偏不倚地套入了他的脖子。
竹弓的彈勁加上他的衝勁,兩相衝撞,「嗦」的一聲,他竹下不但聽到脖子被勒得緊緊的聲音,而且脖子有如刀割,喉骨「卡啦」一下斷碎。竹弓被他的衝力沖得往前擺了一下,繼而又馬上彈了回來,將他的身子吊了起來。
竹下的大腦立時一片空白,身子被吊空,感覺卻是如墜深淵的恐怖、絕望。
在他絕望的最後一眼,他分明看到小村的腳下被一絆,整個人就往前跌,幾支竹尖就像春筍一樣從地裡拔節而出,硬生生地刺入了小村的腹部。
小村「喲喲」地慘叫,身子仍在扭動。
原田和渡邊聽到慘叫聲的時候,他倆正被范庭蘭設下的竹夾夾住身子,正手忙腳亂地掙扎著,欲掙脫身子。
范庭蘭飛射而出的竹尖卻到了——
原田聽到腦門一聲響,就像被大鐵錘猛砸了一下似的,瞬間即氣絕。
渡邊感到腹部「噗嗤」一聲,感到的是被竹尖開膛破肚——
命啊。
這時他才想到是命中注定的事。
當他去年一刀像一個村婦劈成兩半,村婦怒瞪著他的雙眼,分明就在咒他不得好死。
原田已氣絕,他也許不知道自己的槍頭砸死一個老漢的時候,也是被下了咒了。
渡邊痛不欲生,剩下的最後一個意念,就是朝自己的腦袋開了一槍。
對餘下的那些偵察兵,龔破夭和范庭蘭就快刀斬亂麻,盒子炮「叭叭」地出擊,將他們一個個葬身在竹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