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集合的哨子又吹響了。
事前有了心理準備,龔破夭他們很快就集合到杜絲絲面前。
報了數,杜絲絲二話不說,帶著他們一頭就往林子深處走。
星稀月微,叢林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這對不是生活在叢林裡的人,無疑是等於瞎撞。
龔破夭不忍心自己的隊友再出洋相,趕緊回頭悄聲道,「傳話下去,聽聲辨路。」
聲,是腳步聲,身子與樹枝籐草相碰相扯的沙沙聲。只有聽著它們、追尋著它們,才不至於迷路、掉隊。
龔破夭不叫他們嗅氣聞息,是知道他們一時還無法做到。但聽聲辨音,辨別方向,是練武之人必備的功夫。時常和對手交手,就不是靠看,而是靠聽,尤其是對來自身後的偷襲,就不是靠看,所能看得到的。
對他提示,杜絲絲並沒說什麼,但卻加快了腳步。
龔破夭發現,她雖然步伐是加快了,步聲卻輕。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那輕微的沙沙聲,就像風吹樹葉一樣的輕微。
李紹嘉他們說她是妖女,真的一點也不誇張。
步聲能輕微到這種地步,人就形同與叢林合一。別人根本分辨不出那是步聲,還是樹葉的沙沙聲。
龔破夭是個獵人,所走出的腳步,自然不會比杜絲絲的差。然而,他不能像杜絲絲那樣走,那樣走的話,後面的人就聽不到了。
而且,每走上一段路,他都有意無意地用手碰一碰樹枝,讓樹枝發出比較明顯的聲響。
這樣一路走了幾個小時,天就亮了。
龔破夭回頭望了一下——
還不錯,沒有一個掉隊的。
杜絲絲輕輕歎了一口氣,盯了龔破夭一眼,就方向一轉,朝駐地的方向走去。
按龔破夭的計算,他們走了一個白天,再加一個下半夜,走出的距離,是兩百五十里左右。
若是輕裝前進,走出這樣的路程,並不算什麼。但這是負重疾走,不要說新兵,就是老兵,也會走趴。
可他們沒趴下。
直到傍晚回到駐地,也沒有一個趴下的。
站在杜絲絲面前,一個個仍然高昂著頭。
杜絲絲冷笑了。
龔破夭一看,心裡就喊糟。
果然,杜絲絲既沒訓話,也沒喊解散,而是冷峻峻的發出口令,「向右轉,向前跑步走。」
跑吧。
繞著空地跑吧。
「都給我跑一百圈。」杜絲絲在他們身上又加了一句,「誰先跑完,誰就下來。」
空地說大不大,說小不少,跑上一圈,也有兩三百米的。
龔破夭覺得杜絲絲過分了。
兩天,他們負重越野了五百里,即使是美軍海豹突擊隊員,也未必能比得上他們吧?
心氣一凝,龔破夭就使出了逍遙腿功,身子頓如箭般射出,只聽嗖嗖之聲,而幾乎不見人影。
呆了。
杜絲絲看得呆了。
本是拿著表,看他們跑一圈用多少時間的,此刻也顧不上看了。
簡直就是眨眼功夫,龔破夭就「飛」完了一圈。
龔破夭帶了頭,其他人也各自施展起功夫來。
剎時之間,整個空地,就只見人影飄飛。
尉遲風和鄭得泉聞聲從廚房跑出來,一時也驚詫得不知如何是好。
猶豫了幾下,尉遲風想說什麼,最終也沒說。
因為不用猜,這肯定是龔破夭帶的頭。
從朋友角度,他不會怪龔破夭。
從軍紀方向,尉遲風也沒話可說,因為他們都正在跑,正在執行杜絲絲的命令啊。
但這樣長途越野之後,再鬥氣發功,必定會傷元氣。
能怪杜絲絲麼?
也怪不得。
她身為教官,就有如何教的權力。
而且,這是杜絲絲來之前所要求的條件,否則不來。
為難。
尉遲風感到很為難。
杜絲絲的冷峻的臉,也是一時紅一時白。
不過一會兒,龔破夭就站在她面前,「報告,一百圈完成。」
「你、你下吧。」杜絲絲的嘴唇抖道。龔破夭的報告雖然很平和,可平和的聲音之下,她分明感覺到一股寒嗖嗖的殺氣。這殺氣直逼她的身骨,令她本能地產生一種恐懼。
怎麼會這樣?
她也不解。
自從到美國特工訓練回來,她的心中就沒了恐懼一詞。那回面對五個槍口指著她的日本特工,她也沒懼過一下。
怎麼面對赤手空拳的龔破夭,她反而感到了恐懼呢?
是的,龔破夭是赤著手,空著拳的。攜帶的機槍也捆在背包上。既沒槍口,也沒凶器對著她。
龔破夭對她笑了一笑,便飄回宿舍去了。
接著——
竟然又是劉農峻來報告。
憑著他的腿長?
但那可是負重著跑啊。
第三個是孫玉國。
這個白臉書生,也這麼能跑?
真的是出乎杜絲絲的意料。
沒看時間,但最遲報告的彭壁生,也比她原先預測的時間,快上十倍。
無語。
杜絲絲感到自己被擊敗了,心一酸,眼淚就要飛。
但她強忍住,直到回到帳篷裡,才「哇」一聲哭了出來。
聽到尉遲風進來的腳步聲,她頭也不回地嚷道,「你找的人根本就不是人,簡直就是魔鬼。我走,我明天就走,我訓練不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