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正這時,獵狗狂吠了起來。龔破夭心裡不由一喜,知道其他獵手都到位了。馬上腳一撩,就像井上村夫的槍撩起來,接到手上。然後將其子彈袋解下,挎到身上……
這是一支三八式步槍,因其射程遠達2400米,有效射程600米。而在實戰中,受過嚴格訓練的士兵,往往能在800米左右的距離上成功射殺對手。加上了瞄準鏡,無疑就成了日本狙擊手的至愛。
這刻,槍到了他龔破夭的手裡,他也是頓感如虎添翼。身子一彎——
斜對面的山崗,便「砰」地一聲槍響,子彈呼嘯而至,竟然從他龔破夭的背上飛過。
要不是他彎了身子的話,就吃硬這顆子彈了。
龔破夭臉一熱,覺得自己太大意了。前面他對只發現兩個狙擊手,就感到疑惑,一直都在尋找其他的狙擊手。然而,不管他怎麼努力,都無法察覺到。直到這第三名狙擊手朝他射擊,要直取他的性命,他方知道自己前面太注重自己的嗅覺和靈覺,而忽視了理智的推斷。
當發現只有兩名狙擊手的時候,他其實已經警覺。只是沒去加以分析——這是中村特工隊的狙擊手,而非一般部隊的狙擊手。部隊的狙擊手,時常是單兵作戰,最多帶上一個拍擋,負責觀察。中村是個狐狸一樣狡猾的人,行每一步棋,都是通過深思熟慮,絕不會急進冒險。他安排狙擊手和火力隊的人殿後,本就是一明一暗,互為支持,互為掩護。而作為狙擊手本身,也是連成一氣的,除了負責自己監視的範圍之外,相互也是暗暗地照應著的。
他龔破夭擊殺井上村夫的時間雖短,從他飛到井上村夫的面前,到使出逍遙腿,幾乎是瞬間的事情。但對訓練有素的狙擊手來說,瞬間的功夫就足夠了。
當河小野樹勾下扳機那瞬間,他塗著滿臉污泥的臉,都彷彿閃出了紅光,開心地聽著子彈嗤聲鑽入龔破夭的身子。
對他河小野樹而言,世間最動聽的聲音,莫過於子彈鑽入人體的聲音。在南京大屠殺的時候,他就躲在一幢辦公樓的一個窗口後面,對著街上混亂的市民射擊。連射殺了幾個男人之後,他覺得不過癮,便將目標逐一落在老人、婦女、兒童的身上,加以射殺。他覺得子彈鑽入兒童的頭部是最動聽的。那「噗」的一聲,就像他家鄉的櫻花,在寧靜的夜晚,「噗」聲墜地一樣,將一縷馨香噗入他的心裡。
當時到底射殺了多少個兒童,他自己也記不清了。
他當兵之前,也是個獵人。所以,當中村命令他和其他人一起殿後,他心裡就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因為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所要對付的不是平民,不是一般的士兵,而是一群經驗豐富的獵手。
於是,在前往狙擊點的時候,他便從一個坑窪裡,撈起污泥,塗到自己的身上,連槍和瞄準鏡都塗上。使自己和身上的一切,都與這山野的氣息融為一體。
這也就是龔破夭為什麼接收不到他丁點氣息的緣故。
情緒的變化也沒有。
他河小野樹本就從打獵中練出了沉著、穩重的性格。當兵進入中國,殺了不少中國人之後,他的更是冷靜到極致。唯一的情緒,就是勾下扳機,放出感覺去傾聽子彈鑽入肉體的聲音。
龔破夭的一彎身,他傾聽的感覺一落空,他的雙眼頓然飄出一團黑,就像惡夢的開始一樣。
怎麼會這樣的?
河小野樹不解。
還在冷靜地想。
正是這冷靜,令他失去了人面對危險的本能反應。如果他眼一黑的時候,就馬上從狙擊點滾開的話,他就一點都沒事了。
說他沒點反應也不對,當他冷靜地想著的時候,他的雙眼仍然是掃射著龔破夭這個方向的。
只是——
龔破夭已沒了影。
子彈從他龔破夭背上飛過那一瞬間,他立馬逍遙八卦一齊用,瞬間就閃到一棵樹後,朝河小野樹射出了憤怒的子彈——
槍聲,他河小野樹居然沒感覺到。
因為他的感覺還停留在龔破夭為什麼不見了。
當子彈鑽入他腦門的時候,他才聽到頭骨卡嚓嚓地熗碎。肉體內的靈魂,就像被鱷魚狠狠地咬了一口,無限的痛夢,難以言說的恐怖,一下就瀰漫了他的全身。每一根汗毛,都變得痛不欲生。
那恐怖——
死的恐怖,他河小野樹終於嘗到了。
也就是在這時,這半山野突然槍聲大作。
輕機槍聲。
火藥槍聲。
還有地雷的爆炸聲。
每一聲地雷爆炸,龔破夭都彷彿看到一隻獵狗的光榮犧牲。
他既為獵狗的死惋惜不已,又為獵手免遭地雷的爆炸而慶幸。
這念頭也是一閃而過,他要顧及的其他獵手的安危。機槍聲猛烈,掃的是獵狗,還是獵手?
龔破夭想都沒多想,便沿著機槍聲的方向飛了過去。
在林子裡飛飄,龔破夭看到了楊剛和錢飛。他倆竟然還沒摸到敵人的背後。
危險。
龔破夭心裡不由道。
機槍的子彈便噠噠地掃在楊剛和錢飛所在的地方,打得枝飛葉散。
楊剛和錢飛雖然躲在樹後,但機槍的子彈卻射得樹身如蜂窩眼,照此下去,大樹也會被掃斷。
兩人危在關頭。
龔破夭飛飄了一會,才隱約見到兩個日本機槍手在山道邊的身影。當他正要舉槍射擊的時候,幾聲火藥槍響了。幾乎是同時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