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如何,他仍然朝杜鴻拱了拱手,當作是同道中人地行了禮。
是夜,杜鴻便將八卦迷蹤術教給了他龔破夭和尉遲風。
「記住,師傅帶入門,修行靠自己。」臨別,杜鴻一再叮囑。
之後,龔破夭和尉遲風每週必抽一晚時間,跑到這樹林來練八卦迷蹤術。開始的時候,兩人的水平都差不多,但漸漸,龔破夭就越來越強,超越了尉遲風。簡言之,龔破夭能游動出一個個影子,而尉遲風只能達到七八十,差了兩到三成。對高手而言,這兩三成,就如虎添翼,勝出許多籌了。
兩人私下較技,龔破夭每次都能追到尉遲風,而尉遲風一次都追不到龔破夭。
這是怎麼回事呢?
要說天賦,他尉遲風也不差啊。人家練千斤墜要十幾年,他五六年就練成了。二三十個人推他、拉他,他都不會動半步。
教是一起教的,也沒見杜鴻對他龔破夭偏心,他龔破夭為啥就強過自己呢?
尉遲風顯得悶悶不樂。
後來杜鴻告訴他:龔破夭自少練就了逍遙腿,腿功本就了得。而八卦迷蹤術,講求的也就是腿法、身形、手勢。
「但我的腿功也不差呀。」尉遲風仍然不解。
杜鴻笑道,「你的腿功也不差,但不同的腿功,自有不同的功用。破夭的逍遙腿,其根取自莊子的逍遙游,莊子與老子並稱老莊,可謂同出一源。破夭練起八卦迷蹤術來,就像是練自家的功夫一樣,肯定就高出別人一籌了。」
尉遲風這才恍然大悟,「那傢伙,對自己的絕招居然深藏不露。不行,一定要他教我逍遙腿功。」
杜鴻搖了搖頭,「據我所知,逍遙腿功得從小練起。你這年紀,不可能練了。」
感到有點失望。尉遲風唉了一聲。
「你也不用這麼失望,」杜鴻安慰他道,「你首先要明白何謂逍遙?逍遙其實就是一種自由,一種瀟灑。但這種自由與瀟灑,是以深厚的功底為基礎的。就像莊子所言,鯤鵬一躍三千里,就得有十倍於三千里的海水,十倍於三千里的在氣。你有千斤墜功法,腿勁也不差的。關鍵在於你要賦予它逍遙的意識。」
「我懂了,多謝杜叔叔。」尉遲風高興地道。
但如何才能逍遙?
尉遲風悄悄地觀察龔破夭,但看來看去,都覺得龔破夭和常人沒什麼兩樣,倒是顯得很文氣、很儒。
那夜一同在樹林練罷功,尉遲風忍不住就問龔破夭,「夭哥,你是如何逍遙的?」
兩人同年生,但破夭屬三月,他屬十月。破夭為兄,他為弟。
龔破夭愣了愣,「什麼逍遙?」
尉遲風望著他,「夭哥,你就別裝了好不好?杜叔叔都告訴我了,說你懂逍遙腿功。」
杜鴻怎麼知道的?
想到白髮老人。
龔破夭猜定是白髮老人告訴他的。
便笑說,「哦,你說的是這個啊。從小就練的唄。」
「怎麼練?」尉遲風追問。
龔破夭便略略說了一說。
尉遲風第一回聽說如此練腿功的,顯得很是驚訝。但驚訝之餘,他又覺得,不管怎麼練,無非都是增強腿勁,與自己練千斤墜功法是同根同源的。應該還有別的什麼特別的東西,便繼續追問,「那如何才能逍遙?」
「練了就逍遙唄。」龔破夭笑答。
「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的。」尉遲風嚷道,然後又懇求龔破夭,「夭哥,說嘛,還有什麼絕招令人逍遙?」
沒什麼呀,功就是從腳趾練起的。
龔破夭也顯得茫然。
「夭哥,好好想想,肯定有的。功夫在詩外,不定是練功本身。」尉遲風耐心地啟發。
「嗯,風弟,你這倒提醒了我。若說功夫外的東西,就是老爸自小就要我讀老子、莊子、陶淵明、李白,但絕不讓我讀孔子。」龔破夭道。
尉遲風一拍大腿,「對啊,就是這嘛,就是這嘛。為啥要你學老莊、李白?因為他們都是浪漫的、自由的、逍遙的;為啥不讓你讀孔子?孔子是個現實主義,等級分明,規規矩矩,現鈔現賣的,說得難聽一點,那是扼殺人的心智與飄逸的靈魂的。夭哥夭哥,難怪你能逍遙。」
自此,尉遲風每天就捧著老莊李白,嘴裡不停地「道啊鯤鵬啊輕舟已過萬重山」起來。
但一年下來,尉遲風也沒見如何逍遙,八卦迷蹤術也沒多在的長進。
尉遲風對龔破夭長歎一聲,實話實說道,「夭哥,沒辦法了,我天生不是這個逍遙的料。」
「為啥?」
尉遲風苦笑了一下,「我嘴裡念著莊子的鯤鵬,心裡卻在說,『不可能,這世上哪有這麼厲害的鯤鵬呢?』骨子對莊子的逍遙就抗拒。」
「怎麼會這樣呢?」龔破夭感到難明。
尉遲風脫口道,「只怪我出自官宦世家。」
「這有緣由?」
「有啊,怎麼沒有?當官的是什麼心態?功利主義得很的,心裡想著的都是如何得名、得利、佔有女人。在人前正人君子,背地裡卻骯髒污濁得很。整一個虛偽的靈魂。一旦有點利益得不到,就愁眉苦臉;一旦面對著利益,就絞盡腦汁,搞陰謀詭計也要得到,怎麼能與逍遙扯上關係?」尉遲風批判現實主義地道。
龔破夭笑了笑,覺得尉遲風的話雖然偏激了一點,但也不無道理。想想老子,當著國家圖書館館長也不當了。有人請莊子去當宰相,當朝的宰相就坐臥不安了,立馬派人送來金子銀子,求莊子不要搶其位。莊子立馬寫了一篇烏鴉當爛肉是寶貝的文章,大大諷刺了當朝宰相一番。顧自逍遙於江湖,對宰相一職根本就不屑一顧。李白就不用說了,當著皇帝的面,就寫詩將皇帝的老婆大大奚落了一頓。
那逍遙,豈是一般等閒之輩所能達到的?
「既如此,我也無法幫得到你了。」龔破夭只好對尉遲風道。
「嗯,我明白。」尉遲風道,「但我心裡,是多麼希望自己多擁有一些高強的功夫,來報效國家啊。」
拍拍尉遲風的肩膀,龔破夭表示出一種十分理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