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不錯。好好做,以後我會給你加薪的。」
看著華總管轉身向外走去的微彎的身子,秦小雨心裡一陣快樂。當個總管真好啊,以後她要當了總管,就不是別人給她加薪,而是她給別人加薪了。
一想到,有一天,別人也會這樣謙恭的叫她總管。
秦小雨的小臉上就放光了。
當然她哪裡知道一個總管要操多大的心啊。
華總管可是一個非常細心的人。
他的心裡已經感覺到了老爺對那個叫池草草的小女傭的感覺不一樣。可是,蘇宣不發話,他當然也就不敢多問。所以他才會安排秦小雨上去送晚餐。
並且細心的準備了兩人份的晚餐,還特意準備了女孩子喜歡的甜點。
他是和秦小雨一起來的。
他讓秦小雨送上去,他一直在門前等。
如果在秦小雨送餐的時候,老爺流露出一丁點的不滿意,他就會重新安排。
現在看到秦小雨下來了,知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過,華叔的內心,還是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因為老爺居然留那個小女傭,單獨在宣園裡,還是在他的臥室裡。
華總管已經感覺到,其中真的要有不同尋常的事發生了。
但他是總管,再怎麼說,也只是一個下人。
主子吩咐的,他不會多說。
他和秦小雨走出去,他關上了宣園的門。
當大門關閉的聲音傳到樓上,蘇宣就知道了,今天晚上,整個的蘇園,就只有他和這個小丫頭兩個人了。
有很多事,他也該想一想。
有很多話,他也該問一問了。
雨草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
她也聽到了大門關上的聲音。
她的心跳了一下,臉紅了一下。
為了掩飾自己的臉紅,她走到了窗前。
窗是巨大的落地窗,二樓,窗是對著東邊的,樓下是一片廣闊的花園。
此時華燈初上,月光微明。花園裡的花,正在靜靜的開放。在風裡,輕輕搖擺。有一縷淡淡的香,瀰漫在空氣中。
雨草把滾燙的臉,貼在了冰冷的窗玻璃上。
她的目光被冰冷的窗玻璃壓扁了,最後落在一片熟悉的玫瑰花叢中……
她就這樣站在窗前,長久的不出聲音。
而蘇宣也沒有出聲,屋子裡一直靜極了。
雨草看的是窗外的花,而蘇宣看的是窗前的雨草。
這是一個瘦弱的小女生,從後背看,身體整個的罩在了寬大的睡衣裡,可是,那隨風鼓動的睡衣,似乎裡面沒有人一樣。
她太瘦了,這種感覺,在蘇宣的心裡滾過去,就像一陣風,淡淡的,有了點涼意。
從蘇宣的這個方向看,雨草站在窗前,只有一頭長髮,披在身後,隨風揚起……
「你叫什麼名字?」
蘇宣問了,聲音很淡。似乎裡面有一種不易讓人覺察的期待。
雨草緊張了一下,他終於問她的名字了。
她要說什麼呢。說她自己的名字,還是說?
這一瞬間,在雨草似乎過去了一億年。
而雨草的沉默,卻讓蘇宣的期待中,有了一絲緊張,明知道不可能,可是蘇宣卻還是期待著那個名字的出現。
「一個人的名字,很重要嗎?」
雨草終於掙扎出了自己的聲音,這句話,聽來更多的不是回答,而是在發問。
蘇宣靜了一下,他久久的望著這個熟悉到極至的背影。
「如果你不說,我一直認為你就是她。」
「如果我是她,那又怎麼樣呢?那個名字,對你很重要嗎?」
「對我很重要,那會改變我的一生。」
「那還是不說的好。」
「為什麼?」
「因為說了怕打碎了你的夢。」
蘇宣不說話了。
這個小丫頭,她在他的面前,似乎一直都是迷糊的,似乎一直都是頑皮的,無憂無慮的,沒心沒肝的樣子。
可是,現在她的語氣裡,居然有著深深的痛苦。
她在痛苦什麼,她這話又是什麼意思。難道?
蘇宣不敢想了。
不可能,不會吧。
「你?」
他在和自己做鬥爭,明知道,問下去,是更大的心痛,可是,他就是不能不問。他停不下來了。
雨草知道,蘇宣在等什麼。
可是,她卻不能給。
「你真那麼愛她,為什麼還讓她走?」
雨草一說出這句話,就呆住了。
她終於問出來了。
她不該問這一句話的。
蘇宣聽了這句話,久久沒有回答,一片死寂。
然後雨草突然就聽到了一陣壓抑的哽咽。
她的身子顫抖了一下,死命的閉上了眼,她不能回頭,她不可以回頭。因為,她真的沒有辦法,她不可能面對他的淚,還能保住她的秘密。
蘇宣不能形容他剛一聽到那一句輕輕的問話時的感覺,那輕輕的一句話,就像一把利劍,一下子紮在了他的心上,那種痛,遠遠的超過了他後背上的痛。
他想說什麼,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是的,他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他的雨兒,只有她的雨兒才會問出這句話。
蘇宣甚至相信,眼前這個丫頭,即使不是他的雨兒,她也一定是他的雨派來的。她就是雨兒的使者,她來了,她來問他了。
為什麼,你真那麼愛她,為什麼還讓她走?
這話問的多麼的好,是的,他也在問自己。
這麼多年了,他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
你是真的愛雨兒嗎?
如果你真的愛,為什麼讓她受了那麼多的苦?
如果你是真的愛她,為什麼你會讓她離開?
為什麼?
這麼多年來,他內心深處的痛,除了雨草的死,還有一個,就是這句話,他一直不能原諒自己的就是這句話。
為什麼?
如果他真的深愛著雨兒,為什麼在雨兒離開的時候,他會人事不醒的躺在醫院裡,而不是站在她面前,抱住她,不讓她離開?
當雨兒在蘇園受到所有的人質問的時候,他在哪裡?
他在醫院裡躺著,他就那樣無動於衷的躺著。
他的雨兒在哭,他的雨兒在痛,他呢?他什麼也沒有做,他什麼也不能做?
他不如路向俊。
那時候,只有路向俊在雨兒的身邊。
蘇宣心痛的想到,路向俊憎惡的目光,
「你不配擁有她的愛!」
路向俊曾經這樣對他說過。
現在面前這個長的像極了他的雨兒的丫頭,也這樣問她。
蘇宣覺得冥冥中,雨草已經附在了這個丫頭的身上,藉著這個丫頭的嘴,問出了這句話。
而這是一句他永遠也回答不了的話。
這是他一生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