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彼年,此愛成殤 夏傷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告別的最初
    刑房,一聲又一聲淒厲的叫喊。

    瑤曄身邊的侍女蓮兒,渾身是血的被綁在刑架上。一天一夜的拷打讓她無力再熬下去。

    眼前,華煙的臉,狠毒而陰冷的神色。

    「蓮兒,只要你照我的吩咐去做,我就饒了你。」

    抬起頭,滿身的傷痕讓她微微的皺眉。她輕笑,臉埋在灰色的陰影裡,倔強的光芒。

    「華妃娘娘,我只忠於我的主子。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情,我編造不來,我只能實話實說。」

    諷刺的開口說著那些話,蓮兒勉強勾出一抹冷笑,看見華煙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她伸手指著她,踉蹌著後退:「你!好個嘴強的丫頭,和你主子一樣。好,那你就看好了,別怪我沒給你機會!」

    憤恨的停住退後的腳步,華煙的眼眸裡,深切的恨意。揮揮手,用白布蒙著眼睛的少年,被綁著帶了進來。

    蓮兒的眼睛,在那一刻幽幽的發亮。她皺眉,閉上眼,不敢去看少年的臉。

    「姐姐!」

    少年被取下了白布,看見此時滿身傷痕,奄奄一息的蓮兒立刻撲了上去。淚水順著少年的臉頰落下來,落在蓮兒心裡的每一處。

    「我什麼都答應,只求你們別傷害他。」

    ………………………………………………………………………

    雨,不知是什麼時候下起來的。

    細細的雨絲,密集的割裂著天空的灰色帳幔。推開窗,呼吸新鮮的空氣。不知怎的,心裡有些急躁:蓮兒那丫頭,這兩天都不見人影了。

    翻翻那些放在書架上的書,瑤曄的臉上,沒有血色。自從小產以後,她的臉色都是蒼白的,身軀更加瘦弱,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下去。

    誰能想到,看起來如此柔弱的一個女子,曾經是楓琉國叱吒風雲,足智多謀的將軍。

    呵呵……搖頭苦笑,想起楓琉國的那些日子,隨手,拿起一卷《孫子兵法》,放在書案上。

    門,就在那個時候,被人推開。

    室內的光線,立刻明亮起來。清風也隨著那個人一起吹了進來,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坐在椅子上,抬眼,顏烈臉色陰沉的站在門口,憤怒的盯著她,沒有說話。

    她笑笑,低下頭,翻開手中的《孫子兵法》,淡漠的語氣:「怎麼不進來呢?雨要下大了。」

    被她的那句話激起內心更大的憤怒,曾經隱忍的心傷和委屈,在那一刻全面爆發。他手一探,抓過一旁遍體鱗傷的侍女,扔進房裡。

    那一聲悶響,讓瑤曄一怔,繼而抬起頭,眉間有了怒意。低眼,看見侍女遍體鱗傷,似乎是受了很多的刑,已有些昏迷不醒。她鎮定的站起身,走過去,將她扶起,關切的話語:「蓮兒,你還好麼?」

    被稱為蓮兒的侍女,在她的懷裡,渾身一顫,努力的睜開眼睛,滿眼愧疚的抓住她的手:「娘娘,奴婢對不起你。」

    那句話之後,懷中的女子,再無聲息。緊抓著她衣袖的手,也垂落下去,沒有了溫度。

    她憤怒的一抬眼,皺眉。眉間的六瓣桃花,隱含著無法言語的悲痛和恨意:「顏烈,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她受不了酷刑,一五一十的都招供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麼?」

    顏烈的口氣,第一次是冷漠而痛恨的,抬眼望眼前的女子,瞬間覺得,她陌生的讓人害怕。

    她不是瑤曄。

    卻也看不清,她到底是誰。

    時光總是殘忍的,帶走一個一個歲月裡熟悉而美好的面孔,只剩下空蕩蕩的天空,空洞的俯瞰他們,冷眼旁觀塵世間的悲歡離合,喜怒嗔癡。

    「她招供什麼?」

    瑤曄也是一挑眉,六瓣桃花冷光一閃,漠然的如輕盈吹過的寒風。她緊抱懷中的侍女,擦去她嘴角的血,目光淒然。

    此刻的此刻,沒有冷月,沒有落花,沒有殘葉,也沒有飛雪,無法葬去這一縷幽怨離去的芳魂。

    若不是,這個塵世對她太殘忍,讓她習慣了這樣的分離,瑤曄,此刻一定會痛哭失聲,抑或者淚流滿面。

    可她卻只是靜靜的將懷裡的人放在地上,起身,犀利如刀的目光,狠狠的刺向顏烈。

    雨,愈加的大了,雨點打在窗戶上,「咚咚」的作響。

    顏烈的目光,終於從她那滿帶鄙夷和不屑的臉上收回,滿臉的失望,心裡那些惡毒的想法,全部翻湧上來:瑤曄,早知道,我就該把你扔在軍營裡,讓你一世過那樣的生活,讓那些人將你那犀利的稜角,都磨平。讓他們,教你怎樣拔去身上的刺。

    此時,此地,面對眼前這個總喜歡穿著粉色羅裙,在雨雪裡遊走的人,內心的恨意,慢慢的升騰:「你何必惺惺作態!自然是小產一事。」

    她可以不愛他,她可以違背她與自己的約定,她可以口口聲聲,心心唸唸的不忘她的六哥和洛硯,她甚至可以衝著他肆無忌憚的嘶吼,但,她不應該騙他。

    他容忍不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從那個純淨的女子,變得如此的陰毒,冷漠,甚至玩弄陰謀和權術。

    「我小產,與她有什麼干係?」

    面前的男子,依舊是年少時那張熟悉的臉,嘴角微微的上揚,絕美的弧度,眼睛狹長,魅惑眾生的眼眸。

    可是,彼年的繁華里,在夕陽裡接住她的,溫柔而善良的男子,此時已經變得冷漠,絕情,殘忍。

    他的聲音,在冷漠的空氣裡傳播,沒有溫度:「她親口說,是你自己在那碗雪鷂湯裡下的墮胎藥,我也問過風玉芊,那藥是你自己喝下去的。你,真是頗有心計呢,一箭雙鵰的把戲,玩的得心應手。」

    冷笑著,顏烈的眼眸裡,憤恨的光芒,與昔日那個溫融的少年,無法重疊。

    在清風再一次毫不避諱的吹進屋裡的時候,瑤曄在顏烈的那些話裡,終於再一次,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眼波流轉,顧盼生姿。

    那一瞬間,連在門外替她著急的李公公,都被她的那個笑容震驚,視線無法移開。

    那樣的笑容,除了顏烈,無人可比。那一笑,日月星辰都會失去光輝,望塵莫及。但那個笑容裡,卻同樣也夾雜著刺痛的話語:「反正那個孩子,遲早都得死,不如,讓他早些輪迴,重新投胎做人。生在尋常百姓家,也比生在帝王家,好一千倍!」

    最後,依舊是一個落寞而滿是疼痛的背影,依舊是一襲單薄的白衣,顏烈的身影,在雨中漸漸消失。留下的,是迴盪在大雨裡,那個響亮的耳光,以及他臨走前,幽幽的目光。

    最能讓人心痛的,是那些覆水難收,堅硬似鐵的話語:「朕今日下旨,你,瑤曄,不再是王妃!你要去哪裡,回家也好,離開也罷,隨你……都隨你……」

    她跌倒在冰冷的地上,臉上火辣辣的疼,嘴角的血絲,赫然宣告著顏烈的心傷。

    雨,開始下的很急,遮住她眺望的視線。她絕望的笑了笑,看著顏烈的背影,在大雨裡變成了一個點。

    她轉過頭,望著蓮兒的臉,淚水便一滴一滴的落下來。

    埋藏在那顆受傷的心裡,哽在咽喉間,沒有在顏烈面前說出的那句幽幽的話,在此刻如讓人窒息的毒藥般散落在屋子裡。

    潮濕的,發霉的,想要讓人作嘔的味道。

    「蓮兒,你為什麼害我。」

    那句話散去之後,便是告別的最初,也是離別的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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