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處,裊裊的炊煙,清新的空氣,在水面上佇立的小榭,以及那條通往小榭的路。
秦兆熙紅色的衣裳,在竹林分外眨眼,像是連碧水都被他染成了紅色。
身著灰色長衫的老者,正在屋裡拿著草藥研究醫書。一轉頭,秦兆熙一身的寒風,立在門外,不變的冰冷眼神。
他無奈的笑笑,也不起身迎他,漠然的聲音,彷彿他們不是父子:「你來了。」
話剛說完,卻聽見「撲通」一聲。一回頭,秦兆熙就那樣低頭跪在那裡,握緊了雙手:「爹,我今日來,是求你救一個人。」
看見一向怨恨他,對他不理不睬的秦兆熙,竟在此刻跪在自己的面前,乞求自己救一個人。
可見,這個人對他很重要。
「兆熙,你從來未曾為了誰,這樣求我,那個女子,是誰?」他放下手裡的醫書走過去,將他扶起來,眉間閃現過作為一個父親的慈愛光芒。
「瑤曄。」
秦兆熙抬起頭來,輕輕的吐出兩個字。滿眼期待的望著秦賦,像是在緊緊的抓住瑤曄飄搖的生命。
「九公主瑤曄?!」
聽見那兩字,秦賦的臉上,霎時出現一抹驚異的光,望向秦兆熙,卻發現他臉上再次出現了憤恨的神色:「都是托凰柏的福,她曾差點兒將命喪在他派去截殺她的人手裡。而今,她再一次被他害成這樣,你不該去救救她,為你的寶貝兒子積點兒德麼?!」
冷笑著,轉過臉去看被投射在水裡的陽光,秦兆熙的眼睛裡,都是怨恨的神色。
「凰柏?他是,秦娘的孩子?」
聽他提及凰柏,秦賦立刻想起了在冷宮裡,淒然死去的,自己曾經深愛的那個女子。
秦娘……
「也是你的孽種!」
見他重新提起那個害的他的父親拋棄了妻子的賤女人,秦兆熙忽然憤怒的轉過身來,冷冷的說著道。握緊的雙拳,狠狠的揮向門框。
眼睛裡,都是對那個女人的痛恨。
什麼秦娘?!
就是一個徹徹底底不要臉的壞女人!
要不是她,父親也不會冷落母親,害的母親最後含恨而終。
「你……」
秦賦被他的那句話噎住,半晌說不出話。最後,只好無奈的甩了甩衣袖,拿起自己的東西,歎了口氣:「我隨你去。」
………………………………
春日,最終在所有的等待裡,遲遲的來了。
積雪融化後,樹枝抽出了嫩芽,桃樹上結了嫩粉色的花苞。
她在桃林裡漫步,碧波蕩漾的湖水邊,映出她柔弱的身軀和蒼白的臉色。
「咳咳……」
春日的風還是有些冷的,面對剛剛離去的冬日,還是有些不習慣。她在風裡咳嗽著,無力的倚靠在桃樹下休息。陽光星星點點的從樹的縫隙照進來,打在她的臉上。
溫暖如六哥的笑臉。
「瑤曄。」
就在鳥兒的啼鳴過後,紅色如火,突兀的出現在一片綠色之中。男子帶笑的眼睛,望著掩嘴咳嗽的瑤曄。
瑤曄的面色如紙,虛弱的站起身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三哥,六哥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就病了呢?」
哈出去的氣,在依舊有些冷的天氣裡,結成了薄薄的霧,緩慢的升騰進了空氣裡,秦兆熙一眼看見瑤曄未曾披好的外衣,便伸出手去,替她理了理有些亂的衣衫。
蹙著的眉,隨著那些話語,彷彿永遠也舒展不開。
「怎麼可能是病了呢,瑤曄,宮中的那些勾心鬥角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雪飄飛的那個夜,躲在鞦韆架下泣不成聲的凰羽,這樣的情景,像是有細小的銀針扎進秦兆熙的心裡,又一次疼痛的浮現。
「聽說王良軟禁了六王爺,怕是他在哪裡做了手腳。」
只有那一夜,他有了無能為力的失落感。想要上前安慰的話語,也在凰羽的哭泣聲裡,哽在了咽喉間。
在那一刻,彷彿全世界都無聲,只剩下了凰羽悲痛欲絕的哭泣聲。
大雪自他的身後落下去,掩蓋七尺男兒心中莫名的悲涼。
他就那樣站在凰羽的身後,整整站了一夜,直到眼角濕潤,才緩步離去。
離去之前,抬頭看去,少年帝王就站在那高高的樓閣上,低眉望著滿身落雪的凰羽,滿眼淚光,滿心憂傷。
「凰柏不曾過問此事麼?」
提及王良,瑤曄亦開始皺眉,握緊手裡的帕,掩嘴問道。
那個少年的面龐,又在雪簾裡出現,緊緊的抓住自己的手,悲切的呼喊著「九姐姐」。
凰柏。
在你的心裡,我還是九姐姐麼?
那個在寒夜裡,為你掖過被子的九姐姐。
那個帶著你蕩鞦韆,在陽光裡玩鬧的九姐姐。
還是,在寒冬裡,肆無忌憚的拉著你在宮廷走廊上奔跑的九姐姐。
記得腳步揚起雪花的感覺麼?記得那道長長的迴廊麼?記得,那些雖然寒冷,但也異常美好的過往麼?
凰柏,我相信你一直都記得。
可為什麼,要那樣對待六哥和父皇,為什麼害死其他的兄弟姐妹。
大難臨頭之時,我們是手足啊,並非只是林中鳥。
可你卻為了報復,不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