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從營帳外攜手離去了。
記憶裡，那夜的瑤曄，與第一次遇見的溫融微笑的那個女子，判若兩人。
「曇葉皇后，來對付瑤曄之前，掂掂自己的份量罷，別仗著你和父皇之間那點微薄的感情對我大呼小叫，你沒有資格！」
盛氣凌人的話語，瞇起的雙眼，憤恨而迷離的光芒。
瑤曄傾城的容顏，在黑夜裡帶著幽怨的味道。但卻沒有一點兒示弱的意思：「念你身為皇后，我該在這些人面前為你留些顏面。那個耳光，就當你欠我的罷。改日，我定然會從四姐姐身上討回來！」
第一次，看見她被人摑了一耳光，卻還能淡定的微笑著，一句一句的反駁，將面前的人說的啞口無言。
他一時被這樣的氣勢震懾住，愣愣的看著她。她卻在銀色的月光裡，回過頭，再一次笑得不染塵埃，彷彿剛才站在那裡說話的，不是瑤曄：「顏烈，我們走罷。」
拉著他的衣袖，瑤曄頭也不回的順著迴廊，一步一步的遠離了皇后的視線範圍。
紫衣的傾城跟在他們的身後，靜靜的低下了頭去，不敢再說半句話，彷彿一開口，會再次暴露心中的秘密。
「瑤曄，你會後悔的。」
身後，皇后的話語，帶著陰冷的味道，飄入她的耳朵裡。
她微笑著回眸，望著那燈光亮起的地方，聲音動聽的彷彿是夜鶯在唱歌。感覺到，她話語裡，都帶著笑意：「但願罷，但願瑤曄會後悔。因為在之前的十七年裡，瑤曄從來不知道，後悔二字怎麼寫。」
挑眉，那一刻，瑤曄的容顏，鮮亮的灼痛了他的眼眸。
因為在笑容消失在她臉上的時候，他驀地看見，她的眼底，掠過淡淡的失落之色。
寂寞而悲傷的神色。
雖然那樣的神色，只是瞬間出現，繼而便消失了，但他還是看見了。看見了她鋒利光芒背後的憤怒和心傷。
那個時候，真不想要離去。
或者，想要帶著她一起離去。
可……
「九公主，九公主……不好了。」
終究，她有她最最在意的人。當黑夜離去的時候，那個人的侍從，滿臉疲憊的從遠處趕來。
瑤曄的眼睛裡，霎時出現了不解光，望著面前跑得氣喘吁吁的侍從。
「小圓子，有話慢慢說，看你急的。」
拍了拍侍從的肩膀，示意他鎮定，瑤曄的眼睛裡，霎時就消退了原本凌厲的色彩，換上溫暖而溫柔的微笑。
那樣的寵溺，彷彿面前的，就是那個人，而不是他的侍從。
「九公主，六殿下他，他……」
侍從嚥了嚥口水，皺眉望著瑤曄，氣緩不過來，話語便悶在胸腔裡，說不出來。
「六哥怎麼了？！」
提及六殿下，瑤曄的眉，瞬間就皺起。臉上的笑容也被擔憂所取代。
是的，那個她最最在意的人，就是她一母同胞的六哥，上官凰羽。
而自己曾經一直以為，她最在意的人，應該是洛硯。
可當凰羽出現，洛硯便也變得不重要。
瑤曄，你和你的六哥，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呢？
你，如此的要緊他。
或許，你們一定一起經歷過不尋常的日子罷？又或許，從小到大，你依賴他勝過任何一個人。
「他……他昏睡了一日沒有醒了。」
終於，當風再一次溫柔掠過每個人的臉龐時，小圓子再次開口，將那些話告知了瑤曄。
瑤曄的臉色，就在那時變得蒼白。她抓住小圓子的胳膊，有些無措的詢問：「叫了御醫給瞧過沒有？！」
也許是瑤曄抓的太緊，小圓子有些吃痛，便痛苦的嚥了嚥唾液，回應著瑤曄的問話：「瞧過了，御醫說，六殿下是中毒了。」
「中毒了？昏睡的毒？」說到中毒，瑤曄突然就站立不穩，像是要凋謝的花朵般，倏地跌坐下去。
他心裡一緊，泛起疼痛的碧波，伸出手，扶住要跌倒的她。她眼睛裡霎時有了悲慼的光，微張著嘴，忿忿的望著遠處。「流離散？！！」很久之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她驚呼一聲，「六哥！」
那一瞬間，她什麼都不管不顧，推開他的手，跌跌撞撞的跑進了朝陽的斜暉裡。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身後的傾城低沉的聲音，冰冷了朝陽：太子殿下，我們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