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濛濛的天空裡,瀰漫的大霧,燦陽撥不開久久不散的陰霾。
從臧玉國來的使者,鞭策著馬兒,不停的趕路。一路的風霜,鐫刻在他的臉上,疲憊的神色。
此時,旭陽國的和親馬車,正在去楓琉國的路上。在那個岔路口,馬車從左面去往楓琉國,而他從右面的臧玉國而來,去向旭陽國。
就在他的馬蹄與和親的馬車錯過去的那一刻,他匆忙的回頭一瞥,看見馬車裡,女子的身影隱隱綽綽,似曾相識。但他身上背負的使命不容他多想,只能繼續鞭策著馬兒,飛馳而去。
瑤曄在馬車裡,聽著馬蹄的聲響,感覺到有人隱隱從臧玉國的方向來了。她探出頭,卻被大霧阻隔了視線,看不清遠處來的人。
直到,馬蹄聲過去,她亦感覺到,他們與那個人已經錯過去了。皺眉,粉色的羅裙被魚貫而入的風吹起,映襯著她粉嫩的臉頰,吹彈可破的肌膚。
腦海裡,那個笑得魅惑的少年,在夕陽裡接住她,英氣逼人的面龐。
「洛,停下。」
少頃,她終於在慢慢散去的大霧裡,淡然開口。洛硯揮揮手,護送的隊伍停下來,瑤曄掀起轎簾,朱唇輕點,黛眉漫畫,抬眼間,盡顯風華。流光溢彩的眼眸裡,帶著溫婉的笑意,轉頭,望向那個策馬而去的人,熟悉的背影。
過了半晌,她終於放下轎簾,命侍衛們繼續趕路。但嘴裡,卻兀自呢喃:「傾城?」
腦海裡的那個人影,一閃即逝。中年男子堅毅而冷漠的皺眉,雙手扼住她的咽喉,眉間的刀刻紅痕,在夕陽裡紅得像是要滴血。
一片粉色覆蓋的世界。
桃花在風裡翻飛,如同在天地間舞蹈的精靈。那一場花雨,下的太久,久到凰羽忘記了瑤曄已經離去。
他佇立在風裡,望著和親的隊伍遠去的方向。一襲白色的錦袍,在風裡翻飛,格外的孤寂。
冷峻的面龐上,帶著梨花淡淡的清雅。眉宇間,與瑤曄有一些致命相似的東西。看不清,道不明。
或許,是疼痛吧。
躲在他身後的少年,黯然想道。抬起頭,馬蹄揚起塵土,疾馳而來。馬背上的人,轉過頭匆匆的瞥了他們一眼。不曾有片刻的歇息,絕塵而去。
少年有些病態,女氣的眼睛裡,帶著疼痛之色,手腕上,綁著一條素帕。帕上,六瓣桃花妖冶的開放。
他嘴角微微的向上揚起,似乎是想扯起一絲的笑容。但黏腥的血在那一刻湧上了他的咽喉,使得他依舊只是皺了皺眉。
「咳咳……咳……咳咳……」
風吹的他有些不舒服,氣血的翻湧使得他面色潮紅,一種病態的紅。他嗆了風,只好拿起腕上的帕,掩嘴不停的咳起來。
「十四弟?」
凰羽被熟悉的咳嗽聲驚得回過神來,轉過頭,眼眸裡淡淡的哀愁,望向身後。蹙眉,病弱的少年就站在離他不遠的桃花樹下,不停的咳嗽。手上的帕,被他咳出的血染得鮮紅。
他趕忙走過去,替他撫了撫背。語氣裡,帶著一絲絲的責備:「這樣的天,你出來做什麼?」
少年抬起頭,孩子氣的眼睛裡,帶著對兄長的依賴。嘴角,終於扯起一個痛楚的笑容,唇間的話語,細細的,如同冬天悄無聲息飄落的大雪:「我來送送九姐姐。」
凰羽蹙著的眉,瞬間舒展開來。他撫摸少年黑色的,垂落身後的髮絲,伸手,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跡。輕聲的歎息,攬住他的肩膀,道:「我們走罷。」
少年的臉上,那一刻有了奇異的光輝。臉頰不知道是因為病還是因為什麼,紅得如同深秋的楓葉。眼眸裡,靜默的流淌著快樂。笑意,也在唇邊蕩漾開,瞬間點燃他清秀的面龐。
陰霾,似乎就在那一刻散開來。濃濃的大霧,剎那間悲慼的散去。
無止境的散去。
彷彿是,離去的人,蒼白的囈語。
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