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後來才想明白——流歌一向是個做事周全又小心的人,明知是赤比的首席繼承人,斷然不會要他命,張醫又是完全不擔心的樣子,連被問及時也是一副不理解的模樣,想必是那個人刻意為之,只覺得氣惱。
「他有這麼重要?」
她挽好了頭髮,偏了偏頭,彷彿是在說『你說呢?』
「你曾經也有這麼重要。」
殺人又算什麼呢?
連殺了自己,也都是可以的。
出遲度關的時候,就下定了決心——在京都這麼多年擔子一頭熱,一樣落到如此地步。因為齊泰的緣故,張狂不羈慣了,卻少被人當做寶貝捧在手心裡,破罐破摔時就想明白了,我齊素,丟下就丟下了,認命就認命了,不吃回頭草。
「那又何必來?」
他眼光隨著往外走的人影移動,「你不也知道我的心思麼?」
「既然是來了,又怎會放你回去?」
話音剛落,便從房內的帷幕之中,唰唰步出一排的侍衛,攔在了門前。
「他們都聽見了?」她有些惱怒。這不該是讓外人聽見的話。
「他們只聽見該聽的話,不該的聽的,通通不記得。」
他也走上前來,牽住了她的手,淡淡解釋。
齊素用力甩開,他卻握得很緊,不著痕跡,齊素卻只感到手骨一陣生疼,幾乎要斷裂。禁不住吼出來,「放手!」
他牽著她出去,彷彿根本沒有聽見,「我想我帶著你,總是要比他們送你的好。」
眼光掃過侍衛,齊素瞪了一眼,只將另一隻手握緊,聲音發沉,「我若是真要走,你也留不住的。」
末了,又補上,「你我只是點頭之交,算不得什麼。」
「是麼?」
點頭之交,這算什麼話?
手握得更緊,齊素整張臉頓時變色,卻是強忍著疼痛揚起臉,「難道不是麼?我姓齊,你姓曲,咱倆又不是親戚,你我最好好說好散!」
腳突然離地,齊素驚呼一聲,自己竟然被他攔腰橫抱了起來!
旁邊都是人,惱羞之下,禁不住臉紅,「你幹什麼?!」
他頭側過來,她有些畏懼地縮了一縮,卻只感覺到柔軟的唇只是在頭上輕輕一點,隨即移開。
但這個姿勢,在外人看來,已經十分親密。
「我可從來沒有想過只是點頭之交。」
「說清楚。」
他抱著她出去,眾人目不斜視,只當是沒有看見。
齊素頭已經又貼到了他的胸前,聽他沉穩用力的心跳,不勝唏噓。
「流歌……我要你說清楚。」
一個輕輕的吻,其實什麼也算不上。
以為烏丸邦死了,等反應過來,人已經進了遲度關,對面就是以前朝思暮想的那張臉。
有些後悔,不知道是怎麼過來了。
她也不想反反覆覆,如今便只想求一個答案。
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送給你的時候,你有沒有一點點的心動?
她輕輕掙脫下來,臉色突然變成少見的溫柔,「我有一肚子的壞水和一身的壞脾氣,什麼也堅持不長,現下終於說出來,便輕鬆了許多。」
「我只問你,」她微微抬起頭,望著他,「我那時那麼喜歡你,你有沒有也喜歡過我?」
彷彿是害怕得不到答案,她連連又搖頭,伸出了一截小指,比在面前,「哪怕只有這麼一點點,也算是有過。」
眼底已經是淡泊和淺淺的笑意——她恨完了,知道烏丸邦沒事,也就真的只把他當做一個好久不見的朋友。
「不要這樣。」
看他的那一雙眼,以前無論怎麼掩飾,都有隱藏在底下,微微發光的歡喜和熱切,如今這些,他仔細地探究,都消失了。
「素素……不要這樣。」
他像是有些害怕地乞求,明明人在對面,衝他微笑,卻感覺相隔十萬八千里,遙遠地觸碰不到。
寧可她來吵吵鬧鬧,也不要這份淡泊的神色,早已將他當做了外人。
「很喜歡很喜歡,一點不比你少。」像是為了使自己平靜下來,他有些急切地拉住了她的袖子,「看見你來,我就很高興,看不見你,就會很想念。一直都是,從來也沒有改變。」
不善於表達情感,如今卻將所有情話都恨不得一股腦地倒出來都說給她聽,期盼地盯著那一雙眼。
微微泛起了一點漣漪,卻很快又復於平靜。
「謝謝。」
她眼裡有些水汽,「真的謝謝。」
好覺得,當時的齊素,也不盡然只是個傻瓜。
「好了好了。」
她反手過來,拉開他猶自扯著袖子的手,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你該說一聲恭喜,我真的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