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素被囚在這塔上,整整一個月了。
游幾乎在晴朗的日子裡都會來放風箏,風箏上沒有寫字,也不是特別花哨,但她明白他的意思。
無非是塔裡太寂寞,告訴你,你不是一個人。
齊素在塔頂的陽台之上笑了笑,「其實已經沒什麼必要。」
她有時會心想,烏丸邦怎麼那時乾脆不殺了她?而後又覺得殺了反倒不像他的性格了。
他大約是清楚,所以要折磨,明白這比一次死了痛快要來得有意義的多。
齊素愛玩又愛瘋,這裡沒有任何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當然,也沒有男人。
她甚至都不能從塔上下來。
有房間,有馬桶,有浴房,每天嬤嬤會送飯上來,也會打掃房間。但嬤嬤一律是啞巴,齊素暗暗地笑,烏丸邦,你果然是做得絕。
已逢金秋。
秦道來來回回的,也早回到了京都。
首站便是武陵溪的流歌住處,他是帶了三個鐲子一齊回來,過了一個月,每每拿出那隻鳳鐲,還是忍不住要乾嚎一番。
而流歌當日正是從戲莊回來,剛剛推門進書房,便見平日自己的座位上,端端正正做了個糟老頭。
他手禁不住有些發抖,強力克制住,沒有先問她,反倒是問了鐲子,「如何?」
秦道拖著椅子轉身,一張皺巴巴哭著的老臉便涎到了流歌面前。
他攤開手來,伸到了他面前。
「我的血玉誒……」
恨不得哭天搶地。
流歌看著那兩截破碎的玉鐲,頓時有些站不穩腳。
也許只是意外……他安慰自己,她不是這個意思。
「怎麼弄的?」
他找了張椅子坐下,「你不是寶貝地緊麼?」
秦道瞪了他一眼,彷彿在責怪他竟然睜著眼說瞎話,「怎麼可能是我弄的?當然不是我弄的!」
他站起身來,捏著手往一旁的大花瓶輕輕砸去,做了個示範,「是她砸碎的!」
秦道絮絮叨叨回憶,「我到那天她和那赤比小子在結婚,晚上不知道怎麼鬧翻了,我潛進去,讓她給我鐲子,她就順從地摘了下來,這個摘不下來,她就砸了給我……」
老頭又嚎了一番,「我哪裡知道她是要去砸鐲子的呀!還沒來得及攔住,已經碎了!」
流歌感覺自己的心跳地突突直響,平靜了良久,方才問,「她過得怎麼樣?」
秦道似乎很喜歡摻和這些事,一見流歌氣色不穩,很是受用,立刻轉哭為笑,嘻嘻哈哈拍手起來,「不好不好!」
他指了指嘴角,「嘴角是血,」又指了指手臂,「手臂上也有劃破的傷口,」最後嘻嘻地晃了晃手腕,「傻姑娘砸花瓶,瓷片渣子全迸到手腕裡去了,小血柱汩汩的!」
流歌慌亂之中不自覺摸上的一支筆,又彭地一聲,在手中斷做兩截「是麼?」
聲音已然有些顫音。
青姑在外面詢喚的聲音過來,「流歌?」
秦道連忙收斂神色,將那兩截碎玉揣到了懷裡,往窗戶外面一翻,就不見了。
青姑推門來看,卻只見在書案上靜坐的流歌。
擺在面前的是一張白紙,紙上沒有一個字。
他盯著那一張紙,對進來的人不聞不問。
青姑有些惱怒地又喚了一聲,「流歌!」
他抬起頭,是一雙清冷又淒涼的眼,「姑姑?我們還要等多久?」
他將白紙又折上來,動作異常緩慢,卻看得見手背上的青筋突起。青姑長歎一聲,這孩子的心思,她明白。
「快了……」
流歌將紙捲起,插進了畫軸之中。
默默地低頭,「好難……」
青姑出去,掩上房門。
——
秦道自然是要依樣要把這些消息告訴給曲高陽一遍的,他就是喜歡看著年輕人為了情情愛愛折磨地死去活來的勁兒,倒是比看什麼戲都要來得精彩。
話說這一天晚上,他從武陵溪出來後,一路沿著慶王路的屋簷上飛奔,一路飛到了十三王府。原以為曲高陽還是會在老地方喝酒買醉,觸景生情什麼的,哪知來時卻發現院子早已蒙滿了灰塵,破敗不堪。
且不說十三王,就是連個打掃的丫鬟都沒有看見,又哪裡去尋曲高陽的人?
他有些疑惑,在整個王府的屋頂上都跑了一圈,發現有燈亮著的竟然只有一處。
點破窗紙一看,是曲高陽在燈下翻書的身影。
丫鬟家丁們早已睡下,留著的只有夜巡的侍衛。
秦道轉了一圈,很快意識到了一件事——這府裡除了丫鬟,別說夫人,連半個女人都沒有。偌大一個王府,真正有用處的地方恐怕不到一小半,大部分地方都空著了。
曲高陽在燈下看得癡迷,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外邊嘖嘖地歎可惜的聲音。
秦道搖搖頭,心想這麼快就恢復如常了,還比不上流歌呢!索性也就和他沒什麼好說的了,便一抬腳,又飛上了屋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