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垂和脖子,是她的敏感之處,烏丸邦似乎知道地格外清楚。
她大步走在前面,企圖和他拉遠一點距離,又禁不住拉了拉衣領,有些害怕。
烏丸邦不是曲高陽,這一點從一開始就體現了出來,他是個笑臉的溫柔人,卻不是個好說話的人,溫柔,但讓人害怕,感覺……無處可逃。
齊素有些警惕,也有些無助,這裡,她才是真正地勢單力薄……要妥協嗎?為了更好地活下去,她甚至已經開始有些猶豫。
烏丸邦微微笑著跟在身後,竟然不著任何掩飾,就這樣一路出宮,來到鬧市。
兩人都是正值青春年少,又是華服美貌,就這樣一齊走在街上,便十分引人注目。
何況這梁洲城又不是齊素自小混跡的京都,難免會有些陌生感,人們紛紛側目,她便立刻感覺有些不自在。
只是卻不願意向烏丸邦表現出來。
一路途經各種店舖,齊素似乎也沒有太大興趣要挑選喜愛的事物,都是隨便看看,不問價錢就一一買下,都堆在烏丸邦手裡。
直到最後皇子雙手已經顯然無法放下,不得不另雇一輛馬車,專門裝這些,由此拖回皇宮。
在回去的路上,兩人一齊坐在馬車內部,有些靜默。
烏丸邦一路微微笑著,也不多言。
齊素坐在他對面,被他就這麼一直盯著,就算臉皮再厚,也難免不自在。微微偏過頭去,避開了幾回,卻還是又重新被盯上,終於發飆。
「你就這麼一直掛著,不嫌累麼?」
顯然指的是烏丸邦臉上那一副成天的溫軟笑容。
「習慣了就好了。」他依舊是笑著回答。
「如果真的是因為……」她始終是有些尷尬,然而終於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疑慮,「如果僅僅只是因為三月初二的事,你完全沒有必要這樣。」
她笑了笑,「你是皇子啊,誰不是往你身上蹭?我不一樣,我拚命避開你,所以你感興趣了,想要玩一玩,不惜以兩國外交為代價把我娶回來,有意思麼?」
不等烏丸邦回答,自己已經搶先,「我覺得一點意思也沒有。」
她直直看向了烏丸邦的眼睛,「男人都是容易厭倦的動物——激起了鬥志,被澆滅的時候,就什麼也沒有了。」
她微微偏過頭去,笑得落寞,「何況你還是要做皇帝的人。」
烏丸邦依舊是微微笑著,坐在對面,沒有回答,齊素再抬頭瞟見,覺得似乎已經知曉了答案。
心還是酸了,儘管一點也不想承認,甚至罵自己竟然還抱著期望,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心酸了。
烏丸邦看見她眼裡有掩飾不住地濃重的失望,而後又仰靠在馬車背上,閉上了眼,企圖不讓他發現。
但那閉著眼的一張臉,發白,沒有表情,還是讓週遭的空氣都在一瞬間都冷淡下來。
她失望了。
他微微翹起一邊的嘴角,覺得滿意。
滿意之餘,還有甜蜜。
這些意思……是不是就代表了在意?
他原先也以為,看上齊素,僅僅只是興趣,興趣過後,就什麼也沒了,然而興趣僅僅只是個開始。
從知道她這個人開始,到一步步瞭解她,看見她笑,看見她哭,看見她像只刺蝟一樣防備自己,其實才發現,吸引人的,其實不僅僅只是『別人的娘子而我得不到』這樣一個稱號。而是在於,她和他一樣——都把一些事情,埋得極深,表面上似乎是不在意太多事,但事實上在心裡在意地要命——多麼彆扭的人,剛好配上我這樣一個人。
他淡淡的笑依舊是掛在嘴角,「你配我,剛剛好。」
這便是答案,找不到什麼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話來形容愛,只是覺得,這個人,就是要追尋的全部,找到了,就好像完成了所有的任務,從此可以休息——你配我,真的剛剛好。
她的眼珠動了動,眼皮有一瞬間的顫動,但隨即又復於平和,彷彿不曾聽見。
這就已經是最好的承諾,烏丸邦微微掃了一眼面前的這個人,心裡覺得無限平和——多麼好,你現在在我身邊,我給你承諾,但只有我烏丸邦自己聽見,這就足夠了。
烏丸邦要用一生的時間,來兌現這一個承諾。
馬車行駛時有輕微的顛簸,稍微抬一抬車簾,便可以看見窗外一閃而過的景物,就好像人生。他不免又想起十三王背著齊素和他一起走回府邸的那一日。
那一天,他在夜色的街道上感慨,男人都是喜愛三千佳麗的動物,都喜歡被女人包圍,但倘若真的是遇到對的那一個人,其實會覺得,獨寵一人,異常美好。
現在他做下了這一個決定,又重新放下簾子,微笑著囑咐車伕,「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