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唐辦事一向迅速,齊素也曾這樣讚揚。
杜若其實比他更快,第二天早上就已經收拾了包袱不見人影,一同消失的還有府馬坊裡的馬伕阿道,於是傳言甚囂塵上。
五個夫人哭哭啼啼的,曲高陽卻在這一天不見人影,梨唐起初還是好言相勸,最後不得不動粗,給了銀子一一雇了馬車,遣送回鄉。
得知曲高陽似乎是異常堅決,王府裡便由最初的哭聲改為充斥成罵聲,煩躁之極。
實話實說,梨唐在終於結束了這個五個女人的夜晚,感覺異常疲憊,不免有些佩服曲高陽平日裡的周旋起來,何況外面還要維持著一大堆的花花草草。
但那個人,到底是有什麼好?
他卻不敢問。
曲高陽依舊表現地平常,太過刻意的平常,倒是把大家都嚇得要死了。
再來看看一路走遠的素雲公主,以及……當然還有烏丸邦。
如果算上出城的那一天,那麼今天已經是第三天,齊素已經有明顯的不適應症狀。
每天的臉色都是發白,食慾也明顯下降,總是一副沒有睡好的樣子,明顯地不健康。她一向是這樣,怕吃苦怕疼,身子骨嬌貴又眼高手低,總而言之,紈褲子弟該具備的所有,一樣不少。
烏丸邦都看在眼裡,是顯然的水土不服。他在等著她開口,比如減慢一下行程,比如換些乘坐的方法,而不是整天趕路之時,都是悶在轎子裡。
但她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又或者是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點,晚間扎帳篷休息,送到她帳篷裡的飯菜,據身邊的侍女匯報,總是皺著眉,嘗一點,飯吃兩口,卻始終不抱怨。更不用提向他要求。
他暗示地吩咐了一下她身邊的人,要是覺得不舒服,可以根據要求來換。
她卻只是搖頭,說沒事。
能耗多久?
沒想到竟然耗了半個月。
烏丸邦幾乎是眼睜睜看著一個在戲莊裡掄袖子砸銀子臉上笑得跟團花兒似的女人,變成了一個尖下巴,走路有氣無力,翩翩欲倒,見他只會翻白眼的一把骨頭,赤比國的大皇子徹底怒了。
依舊是行走在官道之上,齊素坐的轎子捂得嚴嚴實實,想必是在轎子裡昏睡。
烏丸邦的馬漸漸靠近過來,放慢了速度,挨在轎子的右側。
「咳咳……」
他咳了兩聲,十分清亮,但轎子的簾子都沒有閃一下。
「咳咳咳……」
轎子被士兵抬著跑得歡快,裡面依舊是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烏丸邦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咳個驚天動地,忽然見到面前伸來了一罐枇杷膏,是凌天遞過來的,「皇子,您嗓子不好,就吃一些。」
說得異常真誠。
「拿回去。」他擺了擺手。
凌天卻依舊是堅定地不收手,「皇子,您的嗓子……」
「拿回去!」
他幾乎就要像齊素一樣翻白眼,克制了一下,終於忍住。
方才回頭微微一笑,「剛才有點灰塵進嘴裡了,不舒服。已經好了。」
「誒……」
轎子裡頓時傳來了一陣變調又誇張的歎氣聲,「堂堂皇子竟然淪落到要吃灰的地步,真是苦命吶……」
凌天這幾天總算有點知趣,立刻調整韁繩,將馬頭拉離了烏丸邦所在,烏丸邦變臉這一瞬間鼻子裡的哼聲,方才終於揚眉吐氣地出來——「哼!」
但轎子裡又沉寂了。沒有下文。
不出意外,除了出遲度關那一會的閒聊,齊素一點要和他爭鬥的意思都沒有,他們已經沉悶了半個月。
但半個月已經夠長,他憋不住。
他要娶的人,本該是像那一天夜裡所看見的那樣,趴在他背上,打打鬧鬧,一臉小人得志的得意,明明是冷嘲熱諷,他看來也覺得是甜蜜。卻不是像現在這樣。
那他算什麼?!
「齊素。」
轎子裡傳來懶洋洋的哼聲,「嗯?」
「咱們說說話吧!」
他竟然有難得的低頭,「你一路上也沒什麼消遣。」
「睡覺不是消遣?誰說我沒消遣?我不知道多消遣……」
他禁不住嘴角浮起一點微笑,「我的每一個兄弟姐妹都長得很好看。」
「干我屁事。」稍稍停頓,然而接上來的還是有些感興趣的詢問,「都是你這副貨色?」
烏丸邦嘴角有一陣的抽搐,黑了黑臉,還是答上,「都是我這副貨色。」
「讓不讓摸?」
八個抬轎子的士兵有一瞬間的腿軟,轎子輕微晃蕩了一下,四周的隨從都不自覺離開了近兩米的距離。
烏丸邦竟然難得地耐著性子,不著意拚命蹂躪手中的韁繩,「我回去問問看。」
「讓摸就跟我說一聲啊!別浪費了。」
聲音有些昏沉,似乎又要睡去。
烏丸邦有些惱怒,又靠近了一些,弓下身來,一伸手,竟然將轎子旁邊開的小窗的簾子給撕掉了。
齊素在內部正靠後座躺著,陡然有光線進來,禁不住就瞇著眼睛用手去擋,「關上!」
然而布已經扯下來了,烏丸邦彎腰的時候發現她蒼白的厲害。估計是這幾天悶的。聲音便忍不住有些發軟,「也吹吹風,對身體好一點。」
她往後縮了縮,估計是想躲進陰影裡,並不想見光,竟然連雙臂也環抱著。烏丸邦在馬上,便只看見轎子裡的半截腿。她整個人都縮到後頭去了。
估計是這動作有些累,眼睛大概也漸漸適應,她這麼抱了一會兒,還是把手放了下來。於是我們的大皇子此時便又能看見了一雙手。
在八月的太陽照射之下,隱隱泛出淡金色的光,好像有些透明。
隨意放在腿的兩側,手臂上滾落下三個玉鐲子,祖母綠色,愣是顯得陰陰寒寒。
他記得三月初二的時候,她手上還沒帶這個東西。
好像眼睛就被紮了一下。他盡力裝作平常,「鐲子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