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色格外寂靜,寒冷的空氣將所有的一切慢慢凝固,結成霜,然後等待著清晨太陽光的化解。
此時的蒼笑笑與玄翊之間,似乎也如同那初冬的夜晚一般,正慢慢凝結成霜,只不知道那道能化解他們心結的曙光何時能出現。
不管怎麼說,蒼笑笑還是愛他的,要不然,他現在安靜的躺在她的身邊,為何她會覺得小鹿亂撞,思緒混亂不堪?
只是她的面紅心跳似乎並沒有引起玄翊的注意,他好像很疲憊,均勻的呼吸聲傳入她的耳朵,如同讓人安心的催眠曲,睏意,又漸漸襲上她的心頭。
待她再次醒來,晨光已經照耀整個大地。轉頭看了看身邊,玄翊早已不見人影,昨晚的一切又恍若是她的夢境一般,心下微微的失落,她開始想像著他現在在幹嗎……
威嚴的朝堂上,氣氛有些壓抑,玄翊慵懶的靠坐在金燦燦的龍椅上,修長的手指不停的把玩著大拇指上翠綠的扳指,鳳目有意無意的瞟著下面劍拔弩張的局面,表情極其的安逸,看不出半點喜怒。
「皇上,臣以為立後之事不容再拖,此事關乎國體。賢妃娘娘既然已經懷有龍嗣,自然有資格立為皇后,統領後宮,為皇上分憂。」尚書令趙承恩瞥了一眼站在眾臣首位的臣相顏墨荀一眼,接著朗聲道。
「皇上,冊立皇后乃何等大事,怎可因為賢妃娘娘有了身孕就輕易與之?皇后之人選必須具備母儀天下之端莊大氣,賢淑德才。切不是誰先懷有龍嗣誰就能坐上那後位的。」顏墨荀冷哼一聲,看都不看趙承恩一眼,拱手朝玄翊道。
「那顏相的言下之意就是說賢妃娘娘沒有母儀天下的端莊大氣與賢淑德才了嗎?」趙承恩對於顏墨荀的抨擊倒也不氣惱,他只淡淡的反問道。
「顏相在這大殿之上說出這樣的話不覺得不妥嗎?賢妃娘娘雖然如今貴為皇上的妃子,但也是老夫一手養大,她的德才與賢明老夫豈會不知?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倘若身為妃子,連替皇上孕育皇嗣的本分都做不到,那所謂的德與賢又從何而來?難不成要讓皇上立一個無後的女子為後?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與此同時,賢妃的父親,禮部尚書何義站出來目光直直的盯著顏墨荀大聲道。雖然他的官位比顏墨荀低,但是此刻她的女兒可是後宮中最有份量的人,因此他說話的語氣也硬上幾分,長長的青須隨著他一張一合的嘴擺動著,一股儒雅之氣很自然的流露出來。
這樣直接的諷刺讓顏墨荀頓時覺得很難堪,他也曾經為了清妃懷孕的事傷過腦筋,這些日子,他不斷給玄翊施壓,讓他日日寵幸清妃,但是因為時間太短,現在根本沒辦法確定清妃是不是已經懷上龍嗣了。如今在這朝堂之上,被自己下面的一個官員這樣直接的攻擊他的女兒不賢無德,真真是在狠狠的在他的老臉上甩了幾耳光。他現在只需要爭取時間,再拖半個月,即便那是清妃依舊沒有身孕,他也會給她製造一個出來。只是在這之前,他要如何堵住何義等人的嘴呢?其實他的心下也是擔心,玄翊倘若此時一個「准奏」下來,那麼這賢妃被立為後的事也就板上釘釘了,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將目光投向高位上的玄翊。
龍椅上的玄翊一直沉默著不做聲,表情在聽了何義的一番話後露出了一絲笑意,但很快便隱了去。半晌,他才慢悠悠的開口道:「立後之事,關乎國體,還需慎重考慮。諸愛卿的意見朕都清楚了,此事還是容後再議吧。」
「皇上有旨,有事快奏,無其他事退朝。」王德接收到玄翊的示意,趕緊扯開尖細的嗓子喊道。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整個大殿一陣跪拜聲,玄翊只冷冷的在高處看著,萬歲?這低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真心的呢。
龍袍一甩,他在那一片萬歲聲中起身離開大殿,臉上的寒意絲毫未減。
王德緊跟在玄翊的身後出了大殿,感受到玄翊的臉色不大好看,他大氣都不敢出。
「下午給朕去宣李若安來見朕。」玄翊突然停住腳步,頭也不回的對身後的王德說道。
「奴才遵旨。」王德趕緊答應。
玄翊原本寒氣逼人的臉上突然又出現一抹詭異的笑容,那狹長的鳳目裡隱藏著說不出的算計。既然大家都那麼急著讓他立後,那麼他便將賭局開大些,勝了,便將那些擋在他腳邊的絆腳石一腳踢了,敗了,也不過是個後位。
初冬的寒意漸漸加重,一陣冷風吹過,玄翊頓時皺起了眉頭,這天何時變得這麼冷了?
王德察覺到玄翊的表情變化,趕緊眼神示意那幾個提著暖爐走在玄翊身邊的太監靠攏他一些,好為他擋住寒風。
幾個暖爐同時靠近了玄翊的身邊一些,頓時週身的溫度就升高了,此時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人影,她此刻也會覺得很冷嗎?
「王德。」
「奴才在。」聽到玄翊突然叫自己,王德又一個激靈,趕緊應道。
「御奴宮該添置些新衣了吧?」他淡淡的開口,並不特意說要為她準備什麼。
「奴才會馬上通知衣尚局的。」王德何等聰明,他自然能領悟玄翊的意思,馬上回道,接著看到玄翊匆匆的腳步不像是要回龍佑宮,他又小聲問道:「皇上,您不回龍佑宮嗎?」
「朕有多久沒去過麗悠宮了?」玄翊不回答他的問題,只聲音冷硬的問道。
「回皇上,您大概有一個多月沒去過李妃娘娘那裡了。」他難道是準備去麗悠宮?王德心下揣測著,這個時候皇上要去麗悠宮是要做什麼?難道……
他猛然想起當皇上看到蒼笑笑腳上和額頭還有手上的傷時,那嗜血駭人的表情,心裡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默默的為整個麗悠宮上下祈禱著。
「朕似乎太久沒有去看朕的愛妃了……」鳳目中無數寒光射出,玄翊微微上翹的嘴角劃出一道冷酷的弧度。
麗悠宮內,李妃才用過早膳不久,正覺得無所事事,想出去清妃宮中溜躂一下探探皇上最近的消息,也順便多與目前最受寵的清妃拉拉關係,希望清妃能多為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讓皇上去她宮裡看看她。
結果,她剛剛打扮一番準備出門,就聽到門口報道:「皇上駕到。」
心下一陣狂喜,她沒想到皇上這個時候會來她這麗悠宮,也顧不得什麼形象,她三步並作兩步的快速跑到廳外去迎接聖駕。
「臣妾恭迎皇上。」一抹明黃出現在眼簾,她趕緊上前福身行禮道。
「愛妃免禮。」聲音渾厚磁性,玄翊的大手輕輕一扶,將李妃身子扶直。
「皇上是剛剛下朝嗎?怎麼想起到臣妾這裡來了?」被玄翊的大手一觸碰,李妃只覺得心中緊張萬分,似有無數螞蟻在爬,她欣喜若狂的看著玄翊,全然不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
「愛妃是不歡迎朕嗎?王德,擺駕清風宮。」玄翊聞言眉頭不悅的一皺,接著轉身就要走。
李妃還未從玄翊突然駕到的喜悅中回過神來,突然又聽聞玄翊要走,立刻知道自己多嘴了,眼淚都要急出來了。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皇上恕罪,臣妾該死,不該多言詢問皇上。皇上能來臣妾這麗悠宮,自然是來看臣妾的。請皇上不要走。」
嘴角不自覺的溢過一絲冷笑,食指無意識的撥了撥大拇指上面的扳指,玄翊回過頭來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李妃淡淡道:「起來吧,朕沒有要怪罪你。」
「謝皇上,那皇上您還去清風宮嗎?」快速的從地上爬起來,李妃見玄翊沒有生氣,剛才還一副淚眼汪汪的樣子轉眼便又笑臉盈盈,她不大確定玄翊的意思,因此只能小聲的問。
「朕是專程來看愛妃你的。」表情似笑非笑,玄翊冷眼看著眼前面部表情被自己折騰得一愣一愣的李妃道。
「臣妾多謝皇上聖恩。」終於放下心來,李妃的表情有些喜出望外。
兩人一同走進大廳。
玄翊看了看這麗悠宮的陳設,心下只覺得一陣好笑。這李若安怎麼說也是朝中一品大員,官拜門下省的門下侍中,怎麼教出來了一個這麼喜歡炫耀的女兒。
這整個麗悠宮,儼然就是一個堆滿了各色寶貝的倉庫,大廳的桌子上,陳設架上全部都是些珍稀寶物,什麼玉如意,夜明珠,各色彩釉瓷器雕塑更是數不勝數。光看這屋子的擺設,便也能想像得到該屋的主人性格有多囂張跋扈。
「皇上,您請坐。」李妃溫柔的引著玄翊到廳首位的暖塌上坐下,接著轉臉又訓斥著身邊的宮女道:「紅梅,還不快為皇上倒茶。」
看著李妃表情不斷變化的臉,玄翊只覺得一股厭惡感油然而生。
一張那麼漂亮的臉蛋,若是惡毒起來,只怕也同樣是很猙獰的,只不知道她在對付蒼笑笑的時候,表情是個什麼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