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遂暗，深藍色的天幕上隱隱約約地掛起了寥落的星斗，似近似遠，說不出的蒼茫寂寥。
白靜賢額上的鮮血已然凝固，程月夜單手托著她另一隻手伸向她脖頸間的動脈處，脈搏還隱約的跳動著只是有些微弱。幸而方才抱她出來的時候止住了血流，不然現在大羅金仙也救不回她。
他只是下山看一看囂張幼稚的白幼傑有什麼樣的舉動，沒想到便看到方纔那一幕，若女帝在世必定要心寒不已的。
他在靜賢王府以白裕寧的身份待了好多年，白靜賢這等人類女子雖不入他的眼，卻還不是十分招人厭煩。有些時候在某些地方的言行舉止甚至可以說，像極了從前的碧落，只是沒想到她今日能做出如此的舉動。
「白靜賢你真是傻，若你死能對他造成些傷害，你死得其所也算是物有所值，可惜他現在已不是從前瘋瘋癲癲的癡兒，你這樣做只是讓他更加快意罷了！」
程月夜低吟出聲，眼中有些不屑和惋惜之色。
「嗯，說的有些道理。」灌木叢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程月夜一愣，直覺的將目光投向聲音的來源處。
慘白的月光照著黑乎乎的樹叢，月光雖有些光亮可周圍的景物卻依舊似霧裡看花一般朦朦朧朧。只是那聲音的主人從那樹叢中轉出身時，周圍似乎被點亮了一般變得耀眼起來。
「華洛凌！」不知為何每次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就異常的忿恨起來。
「正是！」華洛凌鳳眸微垂，只是在抬頭看他時眸子裡才會有熠熠生輝的光芒。他比前幾日氣色要好些，只是面色依舊蒼白，額上那在他看起來的分外礙眼的藍色月牙印今晚也十分的灼人的散著幽幽藍光。
「你來做什麼？是不是後悔沒被我一掌打死，我今日不想殺人。若你是為碧落而來，那還是打道回府吧，我說過落兒不會再見你！」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邪惡的笑意道：「況且，我們就要成婚了！」
華洛凌聽到最後眉頭微蹙，可那彆扭的表情並未持續多久。「哦，那真是要恭喜二位了！不過我這次來的目的不在碧落，而是你手上的人！」
「不為碧落？」程月夜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話，開口問道：「你不問問我碧落現在好不好，反倒關心起另一個女子的生死。你變心當真這麼快嗎？幾日前你在滌仙泉是怎麼說的？難道你還是在別有用心的欺騙碧落嗎？華洛凌，你猜碧落若知道你此番來見我不是為她而是為了另一個女子，你說她會怎麼想怎麼做？哼，看來前幾日我沒把碧落交給你實在是明智之舉，你害了她一千年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害她下一個千年！」他雙眸迅速聚集冷寒和怒氣，冷斥起來。
華洛凌習慣性的抬頭看看月色，渾身散發著纖塵不染的清冷氣息，似乎對他這番話並不在意。
「若心在一起天涯也是咫尺，若心不在一起咫尺也如天涯。若她能感覺快樂幸福，跟誰攜手又何必在乎呢？程月夜若你能讓她幸福讓她快樂，我便知足了。」
「我會讓她幸福的，一定會的！」說不清為什麼每次看到他這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總讓他心中有些莫名的恐慌。咫尺、天涯，在碧落心中到底誰是咫尺，誰是天涯難道他真的不知道嗎？
華洛凌聽到他信誓旦旦的話，不由得抬眸看他一眼，輕笑道：「那樣最好，希望你以後能記住今天的話！現在可以將白靜賢交給我了嗎？」
月色皎皎，程月夜心情卻黯淡無比。他曾在心中描摹出無數幅華洛凌得知他和碧落成親後應有的反應，誰知今日卻平靜的讓他心中異常的不痛快起來。
良久，他朝著華洛凌冷笑起來，「白靜賢當然可以交給你，我救她只不過是償她一點情意而已，現在她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你想要那便給你好了！只是我會記住今天我說了什麼樣的話，可是我也想請你記住今天你說的話！」說罷，順手將手中的白靜賢扔向了華洛凌。
華洛凌伸出雙臂一旋身，白靜賢便穩穩當當的落在他懷裡。「多謝！」他面色平靜只低頭看了眼白靜賢有無死相，確定還有人氣不覺舒了一口氣。
「不必謝我，說不得白靜賢才是你需要的女人，我只可憐碧落那個傻瓜癡戀你這麼久，終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程月夜唇角勾起一絲嘲諷，冷冷地揶揄起來。
華洛凌似乎並不想和他爭一時之快，抱著白靜賢逕自轉身離開。
「程月夜，和碧落成親之後就帶她離開這裡吧，可是浣花宮你雖不在宮中的封印你在離去時千萬不能解除。若答應我這件事，我便永遠不再去見碧落。」他未轉身，聲音裡波瀾不驚，根本聽不出有何種情意存在。
程月夜微怔，一時難以接受起他的改變來。前兩日在滌仙泉邊對著碧落信誓旦旦的山盟海誓，今日卻聽到碧落大婚之後竟然能如此的平靜。人心當真的如此反覆無常嗎？還是他心本就不在碧落身上，只是別有所圖罷了。
「我與落兒成親之後自然會遠遠地離開你們這些讓我感覺分外噁心的人，還有你這個一心想利用別人得道成仙的小人。我守了浣花宮幾千年，可是我愛上的那個人還被你作為的道的工具利用。華洛凌，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恨你，恨不得殺了你！可是為了落兒我還是會放你一條生路，畢竟你現在還有些良心的將落兒還給我。你放心，浣花宮我一處也不會動，你若有能耐隨時歡迎你到浣花宮裡普度眾生！呵呵……告辭！」他恨恨地發洩完，看著華洛凌突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中暗想，是不是說到了他的痛處。思及此，心情不由得大好起來，笑著化為一道白光一閃而逝。
華洛凌抱著白靜賢，微微側身看著自己紫袍的袍擺愣愣出神，又想起懷裡還有個白靜賢不由得歎了口氣邁步向前。
月光清輝遍灑大地，可是這世上總有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比如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