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幽韻之冷顏暖心 第1卷 第34章 相伴(一)
    相伴——我一直在你的身邊,從未走遠。

    我寸步不離的守在他的身邊,聽著他微弱的呼吸,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握著他無力的手掌,我將自己的生命融入他的身體,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煎熬,更能深切的體會到他的心境。我知道他在為我努力的與病魔抗爭,雖然他的病情並沒有任何的好轉,可是我依然感謝老天,畢竟他還活著。

    太醫本來也要為我診脈,卻被我拒絕了,如果胤禛過不了這一關,那麼我的醫治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的身子一直非常虛弱,可是只要稍微精神好些,就會掙扎著起身處理政事。我知道他決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沒有辦法我只能無聲的坐在他面前,表示我的抗議。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抱歉的朝我笑笑,然後繼續埋頭批閱折子,實在不願看到我坐在他跟前生悶氣,他就宣召大臣覲見,這樣我便不得不迴避。

    他又宣了張廷玉來覲見,我只好躲進了西暖閣。靠進案幾後的椅子裡,我將自己深深的放鬆下來,三個月的不眠不休,我過了人生中最漫長也是最珍惜的一段時光。我讓他時時刻刻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只要有片刻的分離我就會心神不安,因此就算他接見大臣,我也只是躲在西暖閣裡。他對我的貼身戰術無可奈何,可是我卻知道他也在無時無刻不在追尋著我的身影。我們都需要彼此,深怕錯過彼此能夠擁有的任何時光。可是他畢竟不只屬於我一個人,他是皇上,是天下萬民的皇上。就如他在康熙面前做出的選擇一樣,面對我和天下萬民,他還是會義無反顧的選擇後者。如今的我不會再為此而感到任何的難過,只會為他而感到驕傲,他能成為一個偉大的皇帝,我也絕不是一個自私的皇后。

    在椅子裡換了個姿勢,我閉上眼睛想要歇一會兒,自從被胤禛用鎮紙傷到胸口後,我就經常胸口痛,偶爾還會流鼻血,原本我的身子就很不中用,再加上這些日子的勞累更是雪上加霜,特別容易疲倦。手臂一動,肋骨被袖子裡的小瓷瓶硌了一下,我猛地驚醒,睡意消了大半。伸手摸出這個我一直帶在身邊的小瓷瓶,精緻的青花瓷,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瓷瓶,卻真的好像一朵「永不凋謝的青花」。這是我從太醫院裡拿來的鶴頂紅,是皇上欽賜犯官自裁時所用的毒藥,據說只要一口下肚就能立時斃命。雖然我帶著它已有些日子了,可是這個小小的瓶子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用我的體溫將它捂熱,它的冰冷直透骨髓,每一次握著它都會讓我不寒而慄,彷彿是在提醒我死神就在不遠的地方。

    胸口有些隱痛,也有些憋悶,我收起瓷瓶,向九州清晏殿走去,已經大半天兒的光景了,就算胤禛會不高興,我也不能由著他的性子讓他一直操勞政事。我有些納悶,沒想到小桂子居然沒有守在門口,一腳剛要邁進殿門,胤禛的聲音卻幽幽的傳了出來。「衡臣,朕硃筆親書的傳位詔書就放在正大光明殿中正大光明匾的後面,如朕突然駕鶴而去,你就會同允祿、允禮一起當眾宣讀傳位遺詔。」

    「皇上春秋正盛,臣請皇上不要說如此喪氣之語。」張廷玉誠惶誠恐的說。

    胤禛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朕的身體自己心裡清楚,朕雖然不願向老天服輸,奈何大限到時非人力所能左右。還有,」他喘了口氣,繼續道:「朕的陵寢還未修建好,朕的梓宮可暫停放在雍和宮。至於皇后,」他停了片刻,「衡臣吶,你是朕最為信賴的臣子,朕也不妨對你直說,皇后有心隨朕殉葬,可是朕如何忍心,她身上藏了一瓶鶴頂紅,朕……朕望你能夠想盡一切辦法來保住皇后的命。」

    我站立不住,慌忙扶住殿門,「光當」一聲輕響,胤禛與張廷玉齊齊轉頭看向我。我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對胤禛福了福身,冷硬地說:「對不住,臣妾擾了皇上托付後事了。臣妾告退。」說完我轉身就走。

    「萱薈。」身後傳來胤禛低啞的叫聲,這聲音竟像釘子一樣將我牢牢的釘在原地,動也動不了。我眼中的淚水在肆意的氾濫,可是心裡卻一緊一馳,像是被人踩在了腳下,狠狠的碾軋著。他居然背著我在這裡交代後事,他居然不要我跟著他,他居然讓我一個人飽受失去的痛苦。……可是,我又何嘗不懂他的不忍心,他的捨不得。就如同我對他一樣,我們的心意如此相通,我們感情如此深厚,他的心我怎會不懂,可是我不能接受,如果這是他為我鋪設的道路,我寧願在起點便宣佈放棄,這是我的權力,他阻止不了。

    張廷玉見到這種情形,連忙知趣的告退,退身到我跟前時,他連腰都不敢直,就勢打了千,便退出了殿外。

    我背對著胤禛站在殿門口,他躺在殿內的榻上,我們就這樣對峙著,誰也不肯先開口退讓。退讓,關係到的不是領地,而是我的生命。多詭異的狀況,他在為了保住我的性命而倔強,我卻在為放棄自己的性命而堅持。我站在門口早就凍得手腳冰涼,一陣冷風吹了進來,我不禁哆嗦了一下,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緊了緊身上的袍子,我依然面對房門直挺挺的站著。

    一聲歎息,胤禛無奈地說:「進來吧!」

    我低頭淺笑,慢慢的轉過身去。我贏了,可是卻贏得酸澀無比。對上他帶著責備、疼惜的目光,我緩步走了過去。殿內放著暖暖的火盆兒,熱氣湧了上來,「阿嚏」我不禁又打了個噴嚏。胤禛伸手將我拉到他的身側,掀開被子讓我鑽了進去。

    半躺半靠在他的懷裡,我覺得舒服又愜意。「皇上,有臣妾陪著您不好嗎?」

    他看了我一眼,仰頭躺在靠枕上,閉上眼睛養神。我轉頭瞧瞧他,也閉上了眼睛。他的懷裡暖暖的,讓我退卻的倦意又重新爬了上來,揉了揉眼睛,我強自壓抑著睏倦的感覺,嘴裡還不忘喃喃地說:「明天開始,臣妾要限制您處理政事的時間,可不能像現在這樣……您不能有事,臣妾不能讓您有事。」

    ……

    胸口一陣疼痛,我不禁伸手揉了揉,慢慢的呼出一口氣,我依然閉著眼睛不願意睜開。全身酸得要命,動了動身子,胸口又是一陣隱痛,我忙停了下來,手撫在胸前又揉了揉。感覺到有兩道目光牢牢的盯著自己,我猛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居然還在胤禛的懷裡。而此時他正皺著眉頭,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我慌忙起身,一用力一陣疼痛襲來,我咬著嘴唇,強自忍耐著就要下床。胤禛想要抬手,卻沒有抬起來,他的半邊兒身子已然被我壓麻了,「別動!」他低吼了一聲。

    我一愣,不禁詫異的看向他。他一邊活動著手臂,一邊對我說:「給朕好好的躺著。」他在生氣,我聽得出來,可是在生什麼氣呢?我一點兒頭緒都沒有,難道是因為我睡著了嗎?我一臉歉意的幫他捶著手臂和肩膀。他攥住我的手,皺著眉問:「胸口還是被朕當日給砸傷了是不是?你居然忍了這些日子都不肯說。你是不是存心要把朕給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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