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著那株青柳,坐在岸邊低頭沉思。一尾小小的鯉魚忽而從水中探出身子,朝著她甩動了下尾巴,又潛回了水中。
夏季很快便會過去,秋,又將來臨。
秦國征戰魏國的戰事愈來愈逼近,贏麒近日也愈發的忙了,聽聞秦國出征的日子已經定下,正是初秋時。
趙七七望著那逐漸呈現出橙黃的四周,秋,又要來了。時間似乎走得很急,像是有什麼在後追趕著。
九色蓮花烙依舊存在,她的枷鎖卻漸漸地淡化了。
一切都將在這個秋天結束吧……
手捂在胸口,那陣陣砰跳竟清晰的傳入掌心,似伸手便能觸及到。贏麒最近變得很急促,對別是面對她時,喜歡你,所以即便是不信你,也願意將九色石給你。讓人心醉的話令她嗤笑。
腳步的響起,趙七七淡淡地舒展了雙眉,臉上揚起了微笑,就算不回頭她也知道來人是誰。除了他,還會有誰在這會踏入東院?
贏麒在她的身旁坐下,習慣性的擁她入懷,手掌撫摸著她的髮絲,問:「七兒可有想我?」
「不想你。」她靠在他的胸口,回著。
贏麒皺起了眉頭,霸道道:「為什麼不想我?」握住她的手加重了幾分力道。
「為何要想你?而且我也找尋不到想你的理由。」無情的話說出來卻是軟的。
「你……」贏麒洩氣,他似乎愈來愈無法掌握住她了,即使那九色蓮花烙仍是清晰的刻印在她的胸口。
「贏麒,你看那池中的魚兒,它們快樂嗎?」趙七七指著那池中的魚兒,問。
「你想知道,何不去問問它們?」贏麒望著那池中暢遊的魚兒。
「問了也是不知。」趙七七轉過身來,仰起頭,看向他,「你何時走?」
「你知道了?」贏麒有許意外。
「消息總是傳的很快。」
「我會帶你一起走。」
「我會是你的累贅,而且我不願看到殺戮。」
「是嗎?」贏麒不信,卻不願意去探尋。
「是。」趙七七無所畏懼,又道:「我不想再看到死亡。」
很可笑,一個殺人如麻的人,竟會說出這番話。
贏麒抱著她,給予不了任何的答案,他必須要將殺戮進行到底,這是他答應了娘親的事……
遠遠地,走來一個侍從。侍從上前在贏麒的面前跪了身,贏麒坐直了身子,卻不容許懷中的趙七七離開,依舊緊緊地鎖住她。
趙七七隻能繼續把目光投向池塘……
侍從似乎靠近了,並且在贏麒的耳邊小聲地說著什麼。贏麒聽罷,揮了揮手,那侍從便退了下去。
贏麒扶著趙七七站起身,說:「起風了,進屋吧。」
趙七七點點了頭,又一次望了望仍是在池中嬉戲的魚兒,轉身,隨著贏麒朝著西房走去。
*
離出征羅城的日子越來越近,趙七七自從那日後,一直都呆在西房中,沒有再踏出一步。
每夜夜深時,她會臨窗而坐,遙望那不遠處的寢室,漆黑一片,不知已經多久沒有見到那裡透出燈火了。
空靈的目光中,似在找尋著什麼,卻總是空蕩蕩的。
今夜,趙七七早早的就讓李秀兒給她梳洗,並且換上了一身白色的羅裙,髮絲綰了個簡單的髮髻,身上還抹上了徐徐的熏香。從月懸夜空時,便倚窗而立,遙盼著……
月,高高的掛起,風,輕輕地拂過。
贏麒踱步在月下,風捲起了他一頭不羈的髮絲,凌亂飛舞。劍眉緊鎖,深邃的眸中有著濃濃的不捨,舉目遙望,東院就在前方,而他的步伐卻如千斤般沉重。
就在方纔,嬴政下了聖旨,命他為征戰魏國的三軍統帥,他要離開了。
只是她……
她的九色蓮花烙,仍是沒有完全的清除。
還有兩色,還有兩色啊……
人就站在東院門口,然,贏麒卻在這一刻停下了腳步,躊躇不前。
西房內,趙七七隻是依窗而立,舉頭,望著那星羅密佈的夜空,好久沒有看到這麼美的夜色了。
三更天,夜闌珊,月似勾,劃破長空遺落一抹濃墨。
贏麒那一直黑著的寢室,忽然轉來明晃晃的燈光,淺黃的燈火下,是那抹倚窗搖晃地影子,燈下人未眠。
趙七七推開了房門,輕緩的腳步慢慢地踏過卵石小道,一路行雲雅意。如煙月又似水,流過她的長髮,她的衣袖,從她的腳下漾開,身後,漫了一地月色。
行到近前,晶瑩的眸子只是那麼一瞥,秋水盈澈,那時明月失色,竟淹沒在那眼波底下。
趙七七拾階而上,推開虛掩護的朱檀木門,刻意小扣兩下。
埋首坐在燈下的贏麒聽得聲響,怒道:「放肆,沒有本王的吩咐誰敢進來……」話才出口一半,轉身見是趙七七,又噤了聲,有些慌亂地竟不知雙手應擺放在何處。
趙七七緩緩地走到贏麒的面前,盈盈一欠身後,便上前,手臂身前,白紗順著她的臂膀滑落,玉藕白皙的肌膚露在外,眼兒微斂,身傾前,似半偎著他,低低地道:「贏麒,你回來了。」
說話時柔軟的呼吸蹭過贏麒的耳鬢,癢癢的,只顫到了心尖。舉目對上那雙清靈的眼眸時,他便知道自己真的是喜歡上了她……
燈火下,贏麒用溫柔的表情笑了,拉過趙七七手,包攏在自己的大掌中。
「七兒,是第二次踏入本王這房了。」
趙七七低了頭,似乎是一聲幽幽的歎息:「是啊……」
「七兒為什麼要來?」贏麒牽著她,向著開啟暗室的書櫃走去。
「不知道呢……」為何要來,連她也不知,只是覺得必須要來這一趟,若是不來,她或許會有什麼錯過。
贏麒沒有在意她的回答,來到書櫃前,手往上一按,轟隆聲響起,暗室門赫然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趙七七放著那開啟暗室的按鈕,換地方了呢。若是自己再潛入,還真不知要找尋多久呢。
贏麒牽著她的手,步入暗室,一室的素白,沒有絲毫的改變。
趙七七望著那靈案上的牌位,夏雨心三個字,讓她露出了一絲慰藉。「贏麒,看來你真的很愛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