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紓翎掌裡把玩著袖間錦穗,微微抬眼掃了眼正跪在台階之下的莫曉藍,冷冷地笑了笑,又轉過頭去。
曉藍看了一眼雲妃,今天倒是宮裝盛麗,假鬢堆出的飛天髻上帶著十二尾翅的蕾絲金鳳,那金鳳口裡銜著一串明晃晃的東海珍珠到額。兩鬢帶著金絲絡熠熠發光。身上的外衣是縷金百鳳密密繡上萬字紋的朝服,綬帶斜掛,下著敝屣裙擺鑲嵌八寶。
是來惺惺作態麼?曉藍恨恨地看著她,卻發現一道近乎玩味的目光卻冷冷掃過她,一個冷戰掠過脊樑,咬咬牙,低眉垂手,只留餘光看向花慕予。
秀麗墨黑的瞳孔波光流動,花慕予朝著她淡然地一笑。
曉藍心裡一痛,忍不住怔怔地又流下淚來。
賜死的金盤上,三尺白綾、金鞘銀刀、玉杯鴆酒。
她慢慢拿起白綾,又回頭看看那刀,最後選擇了鴆酒。酒色暗紅,似血如脂。
酒至唇邊,緩緩地抬首,深深地看了眼燕紓翎。輕輕抬首,準備吞下。
再也無法忍受,還是無法忍受,他怎能親眼看著她離去,怎能看著皇上逼她自盡。
「曉藍——」燕無痕衝了出去,只一瞬間卻被他人再次按倒在地,「曉藍啊——,」他拚命地喊,拚命地叫喚……
曉藍,無痕在這裡啊,「曉藍——,曉藍……」……
雪湘準備去阻止曉藍,卻被幾個人攔了下來,那污穢的布條毫不猶疑地恨恨地塞進她嘴中,刺鼻的穢氣衝著她的眼,眼淚大顆大顆地湧出,「曉藍……」……
散落飛舞的頭髮,擋住曉藍含淚的視線,真的要死了嗎?在這麼多人的面前……
曉藍粲然一笑,這是她生平最美麗的一剎,淡然清麗絕俗,身子微微顫動,慘白的面容映著白蓮,飄渺淒楚。
煙兒雙腿癱軟,涕淚橫流泣不成聲,「小姐……,不要,小姐……小姐……」
宮殿旁的水池中蓮花一夜之間盡開,一瞬間盡去。
「皇上!太后娘娘宣藍妃娘娘去長樂宮問話!」一位年長管事的太監一頭冷汗,匆匆跑過來,跪在宮殿前面。
燕紓翎臉色聚變,本就已經開始深隧的眼裡此時更是燒旺了濃濃的怒火:「不行!」
不料花妃竟「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哽咽道:「皇上,就讓藍妹妹去長樂宮好不好?求皇上開恩,讓太后娘娘先完問話吧!」
花妃聲淚俱下的可憐模樣卻讓曉藍動容,她真是個可憐的女人,愛上了一個根本不愛自己,一個只是把她當替身的男人,她愛得淒慘,愛得卑微,愛得毫無尊嚴。
今日,或許換成別的女人,燕紓翎定不會心軟,只是如今跪在殿上的是他的花兒,是他疼愛的人啊,他又何其殘忍地去拒絕她乞憐似的要求呢?
歎了口氣,燕紓翎心軟了,溫聲道:「你先起來再說!」
「皇上不答應臣妾便長跪不起。」花向晚壯著膽子說了句威脅似的話,仍然跪在地上。
燕紓翎蹙眉看著跪在那裡梨花帶雨的花妃,忽然問道:「為什麼要幫她呢?」
花向晚驚惶道:「臣妾沒有,只是覺得太后娘娘宣藍妹妹談話,肯定是有——」
「夠了!」冷冰冰的音線響起,使周圍的溫度驟降,燕紓翎當即打斷她的話。
燕紓翎冷然地朝跪在地上的花妃瞥了一眼,完全沒有先前溫柔體貼,沒有感情起伏地聲音淡淡道:「既然花妃替罪人求了情,那就先帶罪人去問話吧!」
他的語氣雖淡,但出口的霸氣卻讓人不寒而慄,抖著身子,花向晚顫聲道:「謝謝皇上!」
煙兒欣喜地抬頭,眸中是難以置信的喜悅:「小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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