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凱寰點了點頭，沒去看她，有與沒有一樣，他此時的心胸早為她打開，孩子根本不是障礙。
「你不奇怪嗎？」夏汐似為他的過分平和有意外的驚訝，側頭看向他。
那雙如妖如孽的雙眼半瞇著，蘊著說不清的情愫，風流清雅各自一半，只是當中一點，深而又深，幾乎讓她看不透。
「我曾猜到……」孟凱寰微微搖頭，闔了一下眼，方轉過身子對上夏汐疑惑的眸光，「只不過，自己也不想接受那麼殘忍的真相，逼著自己暫時忘卻罷了。在你的心，沒對我打開之前，我只能等。」
「……」心臟處有薄薄的膜似被戳破，一絲銳痛自那裡瀰散開來，夏汐鼻子一酸，喉嚨哽咽，「我本來想要你等三個月的。」
「是的，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你一天不說，我一天不問。坦白地說……」孟凱寰忽然抓住夏汐的手，掌心有些潮濕，動情地握緊，「我喜歡你。可是，那時，你心裡有南宮，我只可以退守到後面，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才可以站出來。今天，如果不是你想告訴我真相，我也一定不會再對你說喜歡這兩個字。因為，我沒有立場。」
心房似要迸裂，夏汐的頭轟然發熱發緊，臉色頓時潮紅，這**的表白，暖得她心跳如雷。
是誰喝過她煮的咖啡，開心地說，「很好的那加雪飛，有空再給我煮啊。」
是誰救她回家，溫柔又傷感地問，「要回去了麼？」
又是誰，在南宮大宅深情按住她的無名指，柔聲起誓，「在這根手指連通的地方沒有溫暖之前，不會鬆開。」
……
一次又一次的溫暖，一次又一次的憐惜，她不是木頭一點沒感覺，只是，南宮宇始終在心裡的某處，她為他留了位子，所以，不容許別人輕易進到自己心房。
這一刻，突然決定要放手，才驚覺，原來有處溫暖早已一點一點沁入心裡，只要她想，隨時都可以如五月的陽光融化掉心裡的堅冰。
「寰，謝謝……」手被他握著，潮熱而又溫暖，抬起雙眸，自他眼中探尋到堅定而又執著的深沉。
好想就這樣將這一刻永遠的停留，沒有陰暗，沒有煩惱，沒有顧慮……
只是暖暖甜蜜地分享著一份眷戀，一份呵護。
可是……
想起手機裡那張和安郁雷赤裸親密的照片，幸福的天空似乎一下子對她關上了門，永遠隔絕永無天日的地獄之中。
安郁雷的威脅，牽動的是媽媽的性命，她還沒有勇氣去賭，灑脫地看他把一切公之於眾。更何況，如果她本就是南宮家的孩子，南宮廖又怎會容許這種醜聞出現？
狠下心，貪戀這最後一次的溫暖，輕輕抽出手，淡淡地笑著，「真的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對我的關懷。也很感激乾媽這麼認同我，能有你這樣的哥哥，是我最大的幸運。」
「哥哥……？」彷彿聽到了世上最恐怖的字眼，又彷彿懷疑自己聽錯了，孟凱寰雙手收緊，拳頭上骨節泛白，瞪圓了眼睛嘶啞地問：「你是在開玩笑的吧？說了這麼多……你……」
夏汐心痛地不敢看他，倏然轉身又望向遠山。
那夜色中黑暗的一片如野獸一樣擋去了半透明的星光，吞噬著週遭所有屬於光明的東西，讓人心生畏懼。縱使，悠揚的樂聲徐徐透過熏風吹送出來，滑過耳際，又漸漸飄遠，卻終不能再溫暖她的心。
長髮，就在合著音樂的晚風中輕舞飛揚，寂寥卻又淒美……
「汐……」扳過她的肩，迫使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孟凱寰妖嬈華貴的眉峰低凝，聲音轉柔，似在誘哄，「究竟還有什麼死結是你解不開的。嗯？擔心孩子是他的，我不會接受嗎？不，不會！我只會做得比他好。愛你腹中孩子如己生。抑或是，擔心你不會再為我生孩子嗎？那亦不必。我知道你的身體，已不容許再孕，可是我不在乎，我愛的是你，孩子，有固然好，沒有，也絲毫不會減低我對你的愛一分一毫。寰要的不多，只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已。」
字字凝血，字字真心……
夏夜的晚風將孟凱寰的短髮輕輕地拂動，是啊，他要的不多，她又給的多嗎？
相信天邊的星光亦無法為他們的悲苦出評判吧。
隱隱，眼中泛起淡淡的淚光，她可以把最後的真相也說出給他聽嗎？是不是有個肩膀支撐會有更多的勇氣走下去？
「你什麼都知道了……」
聲音很輕，夜風很快將它吞沒，可是，仍然有人細心地捕捉到。
「是。包括你輸血給南宮，我全都知道，天意而已。你想一個人承擔，可是老天都心疼，要我把肩膀借給你……」
孟凱寰抬手，修長的指為她拭去腮邊的淚痕，認真地說：「汐，別那麼堅強，有沒有人告訴你，女孩子是上帝從天上派下來的天使，是要人來疼惜的……嗯？難道，我的肩膀仍然不夠粗壯，你不敢靠過來嗎？」
指了指自己精瘦的肩膀，孟凱寰使勁挺直了腰板，讓自己看起來更挺拔些，彎細如鉤的瞳眸中，幾許深沉，幾許笑意。
夏汐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其實，那個肩膀真的不能算是壯碩，原本就體型單薄的他，又怎麼能擁有一個施瓦辛格的肩膀的呢？可是，那處精瘦卻真的是一處可以依賴的地方，無時無刻不用盡全部的力氣等待著為她擔承一切。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十八歲啊，再堅強的心也有疲憊的時候，曾經，她以為會為了腹中的孩子，用賭約救贖南宮宇的虐恨，又曾經她以為可以沒有愛，向上帝救贖媽媽的命。就在方纔，她還以為可以放掉孟凱寰的手，自己孤獨上路。
可是……
可是那個瘦弱但卻堅定的肩膀就在那裡等待著自己，只需靠過去，輕輕地靠過去就好……
「你這個倔強驕傲的丫頭啊。」輕輕，而又深情，孟凱寰終於將她拉入自己懷中，修長的指穿過順滑的髮絲溫柔地輕撫著。「曾經一個人在沙漠上走，又累又渴，有個傻瓜就在她身邊背著水囊一直跟著，而那個人死活都不肯去喝一口。有一天傻瓜實在忍不住了就對那個人說：我也很累啊，拜託，你多喝一口，我身上的負累就會輕一些，為什麼你不肯來喝呢？」
深沉而魅惑的聲音伴隨著晚風吹進夏汐的耳朵裡，一股細密的悲傷襲擊心臟，似無數銀針同時紮下，疼痛，瞬間無處不在。
「因為那個人怕傻瓜也會口渴。」
「可是傻瓜是傻瓜啊。他只知道，只要那個人不喝，他就永遠不可以去喝，所以，最後他們一起渴死了……你是要我做那個傻瓜嗎？」
「不要……」
呵……風華絕代妖嬈華貴的笑，倏然在孟凱寰如妖似孽的臉上綻放開來，原本燦若彎月的雙眸完全瞇了起來。
她不要他渴死……
呵呵，不要……
聲音低沉，略帶一絲期待，攬住夏汐的手緊了緊，「妮子……那麼，請讓我疼惜你，用盡一生來疼惜你，無論風雨，都讓我站到前面去好嗎？」
夏汐心口一暖，淚意浮上，方要從他懷裡抬頭，回答一聲願意，卻不想，一聲脆若風鈴的聲音，插了進來，阻止了她的繼續。
「汐小姐，阿姨讓我來找你們，說是等你們進行下一個儀式了。」嬈姿甜甜地笑著，俏皮地走過來，抓住夏汐的手，將她從孟凱寰懷里拉離，天真地彷彿什麼都不知道，「汐小姐好舞功哦，嬈姿自歎不如。什麼時候教教我啊？」
夏汐臉上一紅，迅速擦乾淚水，瞥了一眼孟凱寰，見他眼裡都是笑意，那種透徹豁然開朗的笑，不由臉上又燥熱了一分，「讓嬈姿小姐見笑了。」
孟凱寰心情大好，雙手插進褲兜，笑著點了點頭，「走吧，一起進去。」
嬈姿嗯了一聲，拉著夏汐走在前面。
甫進大廳，人們對他們三個投諸的目光多了幾分，遙遙望著賞心悅目。一個原本似妖如孽，如今白皙的臉上越張揚著靈秀妖嬈的笑，那笑如天邊最燦爛的彩霞，亮麗的無法容任何人忽視。一個似夜空晚星，雖是清麗淡冷，但如水的黑瞳中仍可見淡淡的快樂，不絢爛卻明澈逼人。另一個如花園中綻放的最艷麗的芍葯，風情萬種，嬌羞可人。
只是那麼靜靜地走著，已經可以奪去所有人的目光。
方美茹老遠就對著夏汐招手，無視旁人的驚異，今晚，她放肆了很多，什麼禮儀、什麼形象，統統不顧，只是單純地表達著屬於自己的快樂，眼中似只有兒子與乾女兒，多麼登對窩心的一對。
兒子，加油！
心底興奮飽漲地喝彩，一雙精心描繪過的鳳眼早如彎月，流光溢彩，滿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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