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上次陳子俊牽著她的手的餘溫還沒退去,也許是因為可以有更多與陳子俊相片的機會即使氣氛會變得很尷尬,她都不在乎。在又一次接受張偉的邀請的時候,朱小妹想都沒有想,就點頭答應。
天空變得有些灰暗,灰濛濛的天浮在一座座大廈上,像一張無形的網,似乎快到壓下來了。朱小妹站在窗前,抬起頭望天,她也不知道她現在與張偉算是什麼關係。是兄妹,好像又比兄妹更加親暱,是戀人,可他們從沒接過吻,哪怕連牽手都沒有。也或許,她也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正式確認為戀人關係,就好像她與陳子俊,哪怕領了結婚證,可如果真正算起關係來,他們頂多算是朋友,無關痛癢的朋友,或有或無。
天欲黑未黑,可橘黃色的霓燈早已點燃了這厚厚的黑青色的帳幔,在默許了這個繁華的城市的喧囂後,給那些穿梭於物慾橫流的燈紅酒綠後的單身浪客們徒添了一份的孑然一身的落寞與淪落天涯無奈。
她又何嘗不落寞與無奈呢?
張偉的車已經到了小區門口,朱小妹望著樓下那輛黑得耀眼的跑車,口袋裡的手機正逢其時地響起來,朱小妹拿起手機,直衝沖地跑到樓下。
從來都不知道心裡是那麼的空虛與孤寂,就像一個在黑暗中四處遊走的靈魂,所有的幽暗與晦澀都一股腦兒地朝她衝來,她無處可逃,亦無從閃躲,誰來救救她?朱小妹面容失色,跑得格外慌張。
「怎麼,這麼想念我?」張偉見朱小妹額頭上滲出的顆顆晶瑩透亮如黃豆般大小汗珠,面含微笑地調侃道。
「呼、呼、呼……」可能是跑得太急,朱小妹站在張偉面前一個勁兒地喘氣。
張偉不由地將手抽進衣袋,取出一張紙巾,遞給朱小妹:「嗯?」
朱小妹輕輕接過,囫圇吞棗地擦了一下,然後一聲不哼地鑽進了張偉的車。
張偉見狀,也鑽進車內。
一輛黑色的小車揚長而去,甩出一縷薄薄的青煙,長長地飄蕩在空中。
經過幾次約會的相遇,陳子俊也與張偉成了朋友,加之在這幾次的約會中朱小妹也認識了李玉婷,於是四人就決定一起聚餐。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回吃飯,似乎顯得沉寂多了,大家都默默無語,埋著頭各自吃著自己喜歡吃的菜,氣氛看上去還算溫馨。
飯末,張偉提出去遊樂園,朱小妹說都可以,陳子俊也微微地聳了聳肩,表示沒意見,只有李玉婷低著頭,握著羹調喝著雞湯,沉默不語。
大家都將期待的目光投向她,陳子俊微微地推了推漫不經心地李玉婷,輕聲說道:「如何?」
羹調裡的雞湯被陳子俊這微微地一推便輕輕的滿了出來,李玉婷急忙用紙巾擦了擦滿臉是油的唇,微微一愣,目光呆呆地望向大家:「呃?」
「去遊樂園嗎?」陳子俊溫柔地問著。
「我……」李玉婷放在桌沿的手微微地握緊了手中的紙巾,支支吾吾地,過了兩秒,她又望向大家:「已經商量好了嗎?」
「嗯!」張偉衝她堅定地點了點頭。
李玉婷靜靜地凝望著坐在她對面的張偉,他的目光溫柔而幽靜,乾淨而真誠,深黑的眸子裡隱隱地透著一絲微微的期待。
「那就去吧!」李玉婷淡淡地說。
出了餐廳,四人成雙成對一前一後地走出來。張偉與陳子俊各自去取車,昏黃的燈光下,留下李玉婷與朱小妹兩抹清麗而削瘦的身影。
朱小妹抬起清澈明亮的黑眸,微微地瞥向前方,漫不經心地透過車來車往川流不息的街道,深深地凝望著遠處,她的目光淡漠而幽靜。
——她的旁邊,是她的情敵!這個身材高挑而面容姣好的漂亮女孩兒。一時間,她卻不知道要怎麼與她相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每一秒,都是那樣的漫長,就像迎風行走在坑坑窪窪的山坡上,舉步為艱。
「你愛陳子俊嗎?」突然,李玉婷開口問道。
她並沒有看她,也是淡淡的望向前方,撲朔迷離的前方,目光深不可測。
「為什麼這樣問?」
「既然你不願回道,那就算了!」
朱小妹微微地垂下頭,沉默不語。
李玉婷亦不再說話。
昏黃而暗淡的燈光輕輕地灑在她倆的臉上,泛著一抹微微的光亮,淡而平和,有一種寧靜美。
朱小妹站在右邊,李玉婷站在左邊。陳子俊率先將車開過來,在他的車快要經過朱小妹的時候,陳子俊微微有一點恍惚,隨即他又恢復過來,心狠狠地緊了一下,他將車開過的朱小妹,在李玉婷面前停了下來。
耀眼的車燈緩緩地掃來,刺得朱小妹睜不開眼。朱小妹用手遮住眼睛,陳子俊坐在車內,緩緩地將車從她面前開過。他將車開得極慢,那速度比快步走還要慢半拍,在快開到她倆面前時,他微微地抬起眸,睥睨向她旁邊的李玉婷。
他的目光幽靜而又溫柔,當目光瞟過來的那一刻她立即感到眩暈,她以為他是在看自己,可淡淡的溫柔從她面前滑過,直接落在李玉婷身上,然後輕輕地將車停在她的面前,似乎一切都理所當然。
他甚至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直接把她作稀薄的空氣,將她那種默默的期待連根撥起,打入冷宮,冰封結凍。
就在此刻,張偉也將車開了過來,準確無誤地停靠在朱小妹的面前。
李玉婷打開車門,正準備上車時,見張偉急急地將車開過來,那昏黃而又刺眼的車燈,耀得她睜不開眼。她微微垂頭,蹩眉凝望,透明的玻璃窗後是一雙微微擰起的濃眉,那眉鋒尖得如鬍鬚刀,鋒利無比。
還依稀記得,她在情人節的時候,送給他的那把鬍鬚刀。圓圓瘦長的柄,模樣嬌小玲瓏,十分輕巧,那可是她來回奔走於各大商場精心準備的。因為她對他的愛,就像那凌亂而肆意的胡茬,都深深地牽伴著他,為他痛、為他傷,無論有多麼鋒利的刀子,都是剃不掉的,因為那些鬍鬚還會再在、再長,直到他死,而她對他的愛,亦是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結果到了第二天,他就打來電話說,那鬍鬚刀太過鋒利,不小心把臉劃破了。她急急忙忙地趕到,一進門就細細地查看著他的俊美逸俏的臉,他壞壞地笑,不這樣,你怎麼肯過來呢?其實,沒有傷到臉,只是劃到了手指。他輕輕淺笑,要是我的臉上有塊疤,你得對我終身負責呢!她氣急敗壞地拿過抱枕,甩手扔到他頭上,滾!
父母經常把她按淑女那樣教導。而她在他面前,永遠都可以那麼不淑女,那麼放肆。因為有句話是這麼說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經常,她也會拿這句話來調侃他,而他也只是微微地聳聳肩,衝他扮鬼臉,一副漫不經心放浪不羈的樣子。
李玉婷將拉開車門的手垂下來,然後對朱小妹淡淡地說:「我們換輛車坐坐吧!」
於是,她直徑上了張偉的車,當然,她坐的是後座。
朱小妹打開車門,漫不經心地坐了上去。
陳子俊抬起眼,淡淡地掃了一眼反光鏡中面無表情的朱小妹,在心裡微微「光」了一下,然後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車內異常的沉默,空氣中的水份越來越稀薄了,就連呼吸也漸漸變得越來越輕,緩慢而不均。
朱小妹別過臉,淡淡地望向窗外。窗外,霓燈璀璨,行人如織,三三兩兩的行人或牽或挽或肩並肩地走著,也有落單者雙手叉進衣袋中,背對著昏黃暗淡的燈光,踽踽遠行。慘淡的燈光,將那落寞而孤寂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
陳子俊也默默,濃黑如墨的眸子透過透明玻璃窗淡淡的望向前方,深邃而幽靜。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一絲喜悅與憂傷,耐人尋味。
那些景,看得讓人心裡越來越冰涼,心情也越來越沉默。車上,朱小妹默默無語,也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車,幹嘛要那麼自行穢漸,她不要被他看不起。
想到這裡,朱小妹微微抬起眼,透過反光鏡細細地凝望著正雙手握著方向盤平視前方的陳子俊。她要直視他。
反光鏡中的他,身著一套黑色的西裝,挺著筆直頎長的身子,淡漠地望著前方。他的眸珠依舊深邃幽靜,濃黑如墨,對於他不在乎的東西,不屑一顧;他面容白皙平靜,如一塊玲瓏剔透完美無缺的美玉,那清晰的輪廓,凜骨削循,從她的角度望過去,正好勾出了一條淺淺的好看的弧線。
好像倒是好看,只是那些美咫尺天涯,她永遠無法觸碰……
也不知道怎麼了,她越看越傷感,一滴晶瑩透亮的淚水,盈盈地在眼眶裡打轉,卻又怎麼也流不出來。
陳子俊微微抬起沉重地眼皮子,淡淡地望向前方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那閃爍的紅綠燈宛如一般悲情的女人期期艾艾的迷離的目光,而他現在無暇顧及。——他微微地抬頭,眼角的餘光若有若無地掃到了反光鏡上,反光鏡中是她那張白皙潔淨的臉,如同秋日裡的月光,慘淡而幽冷。
以前那些美麗的景,現在都到哪裡去了?難道她們也在思念誰,或者是被誰思念?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朱小妹的心也在一分一秒地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