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俊回到家,抬眼便見照明燈光薄如稀,平華如水,落在身上一片光鮮亮麗,可他的心裡卻空空的,像一張被筆尖刺破的白紙,到處都是小洞洞,千瘡百孔,四處生風;像一個怎麼也填不滿的窟窿,望著毫無生氣的四周,到處是一片荒蕪,越發地落寞寂寥起來。家裡一切如舊,只覺這燈光蒼白無力,刺得人眼睛生痛,便伸手關掉了燈。
身長而立的陳子俊緩緩地走到沙發旁,開了一盞小檯燈。他走路的樣子,很隨意,倒顯得有幾分慵懶,悠然而散慢,讓人看了倒生出一種說不出來的莫名的惆悵,與白天的那種剛毅穩重大相逕庭。
檯燈小小的,罩著一層乳白色的塑膠,稀稀落落的光線灑在地上,昏黃而幽暗,倒生出了一種清淡而雅靜的憂然美。
陳子俊仰起臉,將沉重的頭顱枕在沙發上,閉目靜養,似凝神沉思。他隨意地倒在沙發深處,檯燈的光線昏淡而稀薄,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一切都是那樣的寂靜,茶几上有一杯早已冷卻的水,桌上有還有一本半敝開的雜誌,窗戶沒關,窗簾隨著微風輕輕拂動,窗戶邊的那盆弔蘭趁這寂靜無聲的大好時機,悄悄地吸收著精氣。
可能是白天太累了吧,陳子俊依舊枕在沙發上,閉目靜養。房間裡隱約傳傳嘩嘩嘩地流水聲,稀稀落落的,很是輕靈。
陳子俊突然睜開沉重的眼皮,一雙濃黑如墨的眸珠伸向天花板,他的目光或深或淺,或深邃或凝重,複雜而幽暗,讓人著實猜不著究竟。
朱小妹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從浴室裡走出來。她身著浴衣,膚如凝脂,好看的鎖骨露在外面,頭髮烏黑柔順,很隨意的散披在肩頭,髮絲還沾著一顆顆晶瑩閃亮的水珠,有著清水出芙蓉的美。
朱小妹斜著腦袋邊擦頭髮,邊朝房間走去。
就在她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如一陣微風拂過耳畔:
「很寂寞嗎?」
朱小妹停止手中的動作,驀然轉過臉,尋向聲音的來處。
他回來了,她直徑向前走去,卻絲毫沒有察覺。——這是她沒有想到了。朱小妹微微微一怔,傻愣愣地望向他,好半天才無關緊要地說了一句:「呃?」
剛才的那話,分貝太小了,就像突然飄過來的一陣微風,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便已悄然而去。
陳子俊並不做答,只是沉默不語。不知什麼時候起,他的手上突然冒出一支煙,被他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
朱小妹站在暗處,靜靜地凝望著他。他將胸膛挺得筆直,頭髮蓬鬆卻不凌亂,手中的煙頭微微閃現著點點紅光,那紅光紅得妖嬈,紅得燦爛,也紅得蘼爛。微微繚繞的青煙,徐徐上升,裊裊然,飄飄然,如一籠輕紗飄渺而稀薄,而她,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
透過那層淡淡的煙霧,一雙清冽的黑眸在這微薄的檯燈下,如鷹般,顯得越發的凌厲與深邃,只是這深邃投向黑暗處時,卻又帶著一種似是而非的幽暗,抑或是陰沉。
屋子裡微微瀰漫了一層薄薄的煙霧,還帶著那微澀的煙草味兒,悄悄地混雜在這無色無味的空氣中。已經有嗅了。她清楚地聞到了。
朱小妹微微蠕動了一下紅如櫻桃的唇,停頓了一兩秒又輕輕緊閉。半晌,她才說:「早點睡吧!」然後,轉身欲進房。
「寂寞嗎?」
突然,他滅了煙蒂,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聲音依舊低沉,而這一些卻微微有一點沙啞,可能是吸了煙的緣故。
「什麼?」朱小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很寂寞,很孤單,是不是?」陳子俊深深地凝望向她,目光飄忽。
「你想說什麼?」這些,朱小妹聽清了。她背對著他,並沒有回頭。
陳子俊默默。目光突然變得幽暗而清冽,如秋月下冷斂的江水,悠悠情深,卻不知流向何處。
「早點休息吧,晚安。」朱小妹聲音淡淡。
她今天以前很累了,真的很累,比以前的哪一天都要累。渾身像散了架一下,有氣無力,而這氣也只剩下那點可憐得稀薄的呼吸了。
她沒想到會碰到他,更沒想到會在他與別的女孩兒約會時碰到,更沒想到四人會在同一張桌子吃飯。估計這是天底下最難吃的飯了,比鴻門宴都要難。她站在他身旁,親暱地挽著他的手,笑語嫣然。她那笑容,是多麼的燦爛,多麼的明媚,真可謂是百媚生了,可就是這傾國傾城的笑容,如一針針刺,深深地刺痛了她。跟他結婚的人是她,可他卻在意料之外正大光明地將女朋友帶到她的面前。而她,僅僅是一個旁客。她的心,好疼,真的好疼,不能哭,而且還有強顏歡笑。
強顏歡笑!是該笑啊,笑她多麼傻。人家只是跟她曖昧了幾句,她便愛上了他;而且就連結婚,也是合約結婚的,她卻幻想他會愛上她,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現實雖然殘酷,可終究還是現實。她在心底發笑。她離開了他,然後自己把「身邊」這個位置接了過來,現在她回來了,可她卻要拱手讓人。她想全身而退,可心裡為何這般糾結?她不甘啊!——「身邊」,不是妻子也不是女朋友,就連情人都稱不上,她只是他身邊的一個侍女罷了。自欺欺人的時候,她也只能這樣想。
陳子俊突然跑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朱小妹不僅被這股力道扳過身來,陳子俊一手扣住她的後頸,猛地朝她壓了下來。
他似乎不見了昔日的溫柔,如一頭餓極了的猛獸般,一開始就向裡面長侵直入,因為毫無心理準備,朱小妹的牙關根本沒有一絲防備,輕易地就被撬開,炙熱的唇舌不知節制地攻城略地,反覆地毫不厭倦地在她口中肆意狂放地來回掃蕩。
他的唇,冰涼中透著一股灼熱的火,就像是雪山上盛開得燦爛的雪蓮花;他的吻,如夏日的雨點般又急又狠地落在她紅潤的唇上,以速雷不以耳目的速度不斷的移動方向,來得狂熱而又兇猛,完全不像是吻,倒像是肆意的掠奪,侵佔。朱小妹被陳子俊壓在身下,她想推開他,卻又苦於沒有那麼大的力氣,他的手緊緊地鉗住了她,她無力可發。
他倒是樂此不倦,完全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尖銳犀利的牙齒開始撕咬著被他唇腫的唇,吸吮著她獨有的芳香。開始只是輕輕地,見她沒什麼反應,陳子俊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上齒與下齒聯合出擊,狠狠地咬下去,將她的唇含在他自己的嘴裡,像是被他抓獲的獵物。
唇間傳來陣陣輕微的疼痛,像被蚊子叮咬了一下,微微的,那熾熱的氣息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慢慢地包圍著她,勉強可以忍受。可隨後,那勁兒漸漸開始加大,像蜜蜂蟄過似的,那灼熱的疼痛感一陣一陣地漫到全身。
朱小妹不做一絲反應,她知道自己反抗是徒勞無功,便一動不動地任他侵佔。
陳子俊見她淡漠,沒有一絲反應,只得放開她。
「夠了嗎?」朱小妹直視他,目光中不見一絲動怒,有的卻是一種從未見到過的淡然。
陳子俊微微地抿了抿唇,他的唇上還殘留著她的香甜,可聽到這句話後,他的身體卻完全僵住了,眼裡滿是詫異。
「我睡了!」朱小妹淡然地從他身邊走近,看都沒看他一眼。
待回到關門聲後,陳子俊聞到了一股微微的香味,殘留在空中。那是她留下的。
剛洗完澡的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不是香水,也不是沐浴露的香味,倒像是女性特有有體香,清淡而不失媚惑,用一個詞來形容:香膚玉澤。
可他卻沒心情欣賞。
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沒感覺,無論與他做什麼,都會一種厭惡,如一具死屍,沒有知覺,沒有反應,這就是對人對大的厭惡,比殺人都來得狠毒。
屋子裡靜悄悄的。茶几上有一杯早已冷卻的水,桌上有還有一本半敝開的雜誌,窗戶沒關,窗簾隨著微風輕輕拂動,窗戶邊的那盆弔蘭趁這寂靜無聲的大好時機,悄悄地吸收著精氣。
一秒,幽幽晚風吹進來……
二秒,窗簾隨著微風輕輕拂動……
第三秒,陳子俊突然隨手拂到了櫃檯上的一個花瓶。他緊皺著濃黑的眉宇,面容如刀削般刻骨,樣子凶神惡煞,真是氣得怒不可遏。
房間內,朱小妹背對著門板,淚流滿面。她緩緩地蹲下身體,將臉埋於彎曲的雙臂中,默默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