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俊也隨即轉身，毅然打開車門，默然地坐在駕駛座上，斜睨眸子，深深地張望著反光鏡中那對嫣然如情侶的俊俏身影，黯然無語。
李玉婷坐在副駕駛座上，挺起高聳的胸，漠然地望著前方，面無表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是氣他給她吃她最討厭的甜點，或是他沒尊重她，還是他一點也不關心與愛護她？不，這些都還不夠。他已經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把她當成寶貝，把她的話當作聖旨的陳子俊了。他變得成熟了，穩重了，也冷酷了。他的心不在她這兒了。可他的心在不她這兒又在何方？他的父母說自從她與他分手後，他就再也沒有談過戀愛了，那他是在怨她，恨她嗎？想到這裡，李玉婷的眼睛突然變得幽暗起來，但不見了剛才的那種嗔怨，似乎還多了一種愧疚與自責。
「我們也走吧！」李玉婷轉過臉，輕輕地對陳子俊說，模樣溫柔。
如果她是水，那他就是映在水中的圓月。天上的月亮照在水中，月牙彎彎，湖水冷斂；水中的月亮望著天上，月牙圓圓，湖水清冽。
陳子俊默默。反光鏡裡的那輛黑色小跑車把一道流光，將他的視線拉得越來越遠，遠到已無力觸及。
他發動引擎，緩緩地將車開走。
小車，急馳而過。窗外的風景如天空下的一顆顆閃亮的小星星，雖然美麗，可他們只是一個過客，無暇顧及，也不想去顧及，反正天天都是那個樣兒。
「去哪兒？」李玉婷又將目光轉向陳子俊。
筆直的公路，變得遼遠而寬敝，各種車輛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不知道。」陳子俊表情淡淡。那漫不經心地樣子，似乎那幾個字不是從他嘴裡吐出來的吧。
「聽說新拍了一部電影，要不我們去看看？」李玉婷用試探性地問。遙想當年他倆在東京看《東京愛情故事》的時候，她在他的懷裡哭了好久，後來紙巾都用完了，她把他的衣服弄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可他還是勸不住她。最後他發脾氣地咒罵了一句：「真是該死，早知道就不帶你來看了！」結果，她卻哭得更凶，還破口大罵他「沒情調」。
「都是那些情情愛愛，哭哭哭啼啼的片子，沒興趣。」陳子俊慵懶地說。
李玉婷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不由地低頭淺笑。
「你笑什麼？」
「還記得我們在東京嗎？那時，為了看《東京愛情故事》不僅逃課，而且還去快餐店打工掙錢，結果錢是掙著了，票早已銷售一空了，當時恨得咬牙切齒。如果不是那個男孩兒與女孩子鬧彆扭把票賣給了我們，說不定我在電影院門口痛哭流涕呢。結果，在看完電影後，還是痛哭流涕了。」李玉婷神色幽幽。
「不記得了。」陳子俊淡淡答道。那麼古遠的事兒，他早已不記得了。不是不記得，而是淡漠了，不存在了，就好像那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是嗎？」李玉婷無限嗔怨。
陳子俊繼續轉動著方向盤，沉默不語。
突然，從方向盤右下方飄出一首悠揚的歌曲，給這尷尬而又沉寂的氣氛，微微添加了一絲暖色，卻依舊沒有朝氣，還是讓人感覺冷。
李玉婷轉過臉，望向窗外。窗外，那是那片天，可她的心，真的好傷好傷。
周圍的一切，都是格外的熟悉。李玉婷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道：「你這是在送我回家嗎？」
「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陳子俊停下車，表情淡淡，似乎在對一個陌人說話。他累了，真的累了，累得連眼皮都快睜不開了。
「那好吧，再見！」李玉婷緩緩下車。
「嗯。」陳子俊坐在車內，身挺得筆直。
「不出來目送我上樓嗎？」李玉婷站在車門前，衝著坐在駕駛座上的陳子俊淺淺盈笑。
無奈，陳子俊只得下車來，淡淡地走到她面前。
「時間還早，上去坐坐吧。」李玉婷乘熱打鐵。
「不了，我還有事兒。」
「你還在怪我對不對？」李玉婷突然走上前，一手環住他的腰身，一手輕輕地勾畫著他俊朗的輪廓，含情脈脈地望著他。
「有一點吧。如果我一點都沒有，那是自欺欺人。」陳子俊坦誠道。接著，他又說，「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就像一本日曆，總在不斷地翻新。」
「我知道，你怨我，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李玉婷貼在他的胸前，雙手緊環住腰身，眼淚說流就流。
「我還有事兒，先走了。」陳子俊一把推開她，轉身到車另門，打開車門，發動引擎，急馳而去。
陳子俊緊皺著濃眉，面色沉重，他將車開得飛快。以前的一切，如同幻燈片般浮現在腦海中。
是的，他怨她，恨她，很怨很怨，很恨很恨……不過，那是以前。以前的他，恨她，連同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一起恨了，除了他的最親近的家人。
可現在，他不是以前的那個他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已在一點一點地改變，所以他才會有勇氣有膽量並且從容不迫地說出來。
陳子俊突然來了一個急剎車，腦袋裡亂成一團漿糊。
可是，如果說心裡一丁點她的影子都沒有，那是假的。自欺欺人的時候，他也會這樣想。但說有多少，其實也沒多少。不然，他怎麼會在那個青枚竹馬的張偉對朱小妹噓寒問暖而內心泛起千層波浪呢，而且一層比一層急，一層比一層猛，差一點就衝出體外了。她與他，那些都已經過去了。而他，也從過去的陰影中挺起胸膛了，而且依舊光彩奪目。
陳子俊望著反光鏡中衣著光鮮的自己，然後再一次發動引擎，向前奔去。
朱小妹！陳子俊緊皺著濃黑的眉，鐵板著刻骨的俊臉，輕聲喃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