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俊回來的時候,朱小妹正在逗「可愛」玩。
「吃了嗎?」陳子俊放掉外套,放在衣架上,然後淡淡地望了她一眼。
「我還沒做飯!」朱小妹微微一愣,隨後放下手中的「可愛」,有點抱歉地望著他。
「我已經吃過了。」
「哦!」朱小妹低垂著頭,靜靜地望著「可愛」跑向他。
像許久沒見似的,「可愛」一見到他就搖著尾巴十分歡喜地跑過來,然後一個勁兒地舔他的鞋。見此情景,陳子俊蹲下淡淡一笑,摸了摸它的圓溜溜的腦袋後,輕輕地將它抱起。
「你的腳好了吧!」陳子俊抱著「可愛」走過來,在朱小妹身旁坐下。
「嗯。」
「我看看!」陳子俊膝上的「可愛」睜著一雙大大圓圓的眼睛十分天真地望著朱小妹。
朱小妹婉起褲角,將腳從拖鞋裡抽出,露出白腫了,但腳趾還微微泛紅,比昨天好多了。陳子俊輕輕地在裸骨上揉了揉:「這樣疼不疼皙嫩滑的小腳。
陳子俊輕輕地握起她的小腳,裸骨周圍已經消?」
「不疼!」朱小妹靜靜地凝望著他,微微搖了搖頭。
他的動作很輕很輕,似乎是怕弄痛了她。朱小妹反而感覺有點癢,微微的癢,卻又很舒服,細細揉在心間。
「這樣疼嗎?」陳子俊微微加重了手指間的力道。
腳上傳來微微的疼痛感,朱小妹凝望著他平靜如水的眸,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他的手,寬大而溫暖,那溫熱的溫度隨著他的手指傳向她冰涼的小腳,一直她的全身。
「這樣疼嗎?」 陳子俊加重了手指間的力道,用力地朝她的裸骨按去。
「痛!」朱小妹緊咬著唇,痛得她的眼淚就溢出來了,沾在睫毛間,有著撲閃撲閃的明亮與晶瑩。
見她眼角邊那晶瑩透亮的淚花,陳子俊心頭不由地為之一緊。他趕緊將她的腳輕輕地放在他的膝上,然後細細揉著,動作十分輕盈,小心。
「這腳趾還疼嗎?」陳子俊又將目光移向那微微泛紅的腳趾,那高跟鞋踩下去的力道可不一般呢。
「不那麼疼了。」
「藥還要堅持擦!」
「嗯。」朱小妹輕聲應允,然後從他的膝上抽出腳,穿上拖鞋。
突然想到她還沒吃飯,陳子俊淡淡地問了一句:「想吃什麼?」
「呃?」朱小妹微微一愣,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麵條!」
「你在這裡坐會兒!」陳子俊起身向廚房走去。
原來,受傷還有這種特權呀。朱小妹拿過茶几上的電視機的搖控器,按下紅色的開關。
一打開電視,便是一部難分難捨的離別戲。在嗚鳴的火車站,絡繹不絕的人們提著各自的行李急匆匆地向車廂跑去。每個人的臉上,都有著微微的激動,但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焦急,似乎那是要去他們期盼已久的歸屬。是啊,已經年關了,誰不想回家過年。只有一對情侶是個意外。他倆都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頭帽、圍巾、手套一樣不漏。他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她,她也秋水盈盈地凝望著他。那一刻,時間似乎靜止了。在他倆閃亮的眸光裡,只有彼此,除此之外再也容下第二個人。小雪紛紛,飄飄揚揚的雪花落在他倆的頭上、肩上,白得晶瑩,白得深沉。她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替他撫去肩頭的雪花。她的動作很輕柔。他的肩膀依舊寬厚,她的額頭只及他的肩頭。他深深地注視著她,注視著他乾淨的肩頭,隨後他一把將她攬進懷裡,在她的戴著頭帽的額頭的位置,輕輕一吻。小雪依舊紛紛揚揚的下,似乎不見了剛才的寒冷與凜冽。我走了。他轉身準備走向身旁的車廂。她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越抓越緊,不肯鬆開。他只好轉過身來,見她正憂傷而懇求地望著他,可憐巴巴的。她將脖子上圍得熱乎乎的圍巾取下來,細心地給他圍上。那是一條繪著金色條紋的圍巾,長長寬寬的,她在他的脖子上圍了一圈又一圈,輕輕地給他打了一個結,然後輕輕一笑。她的動作很緩慢,似乎只有這樣,她才可以將他留在她身邊更長一些。是我給你買的那條嗎?他問。寒風乍起,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小腦袋便在幽幽寒風中囉嗦了一下。他又將圍巾取下來,然後像她那樣十分細緻地給她繫上。你比較怕冷。他輕聲軟語。我走了。嗯。她柔聲答應,但仍舊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不放。他說他要走,卻沒有挪步。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裡好好照顧自己,回來我驗收。嗯。她點了點頭,將他的手攥得更緊了。我走了。他深深地凝望著她,深幽的黑眸裡寫滿了戀戀不捨。好冷哦,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她嗔怒。就在同時,站台邊的火車嗚嗚地鳴叫著,煙囪裡已冒出一縷縷裊裊輕煙,火車準備起動。我走了。這回是真的了,他深深地凝望著他,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她抓住他手的手也正在慢慢鬆開,慢慢的,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鬆開,他的手也正慢慢從她手指間分開,直至脫離。就在兩人的小手指正慢慢分開的時候,她輕輕地勾起小手指,似乎是在做最後的挽留。那尖尖的的指甲嵌進他肉裡,從頭髮腳尖,都泛泛微微的疼痛。雪,越下越大,潔白而憂傷的雪花在這幽幽寒風中,漫天飛舞。十二點的鐘聲早已敲過,空蕩蕩的站台只剩下她一個人。周圍是轟隆隆的笛鳴聲,而她此刻卻聽不見任何聲音。望著那剛硬空曠的鐵軌,溫熱的淚花從眼角輕輕溢出,順著臉頰緩緩滑下。突然,手機鈴響,她掏出手機一看,是他發來的短信:就知道我走後你會沒出息地流眼淚,過年後我會早點回來的。她破泣而笑,緊緊地攥著手機放在胸口。
朱小妹看著電視裡的劇情,隨著女主角與男主角的依依不捨,一遍又一遍地掉眼淚。那眼淚像爆破的閘門,怎麼也控制不住。朱小妹扯著紙巾擦了一遍又一遍。
「怎麼了?」此刻,陳子俊正端著一碗麵條走過來,見朱小妹正用紙巾擦眼淚。
「沒事兒!」朱小妹放下手中的紙巾,拿起腿邊的搖控器,按了紅色的開關鍵,電視機便關了。
陳子俊沒再說什麼,只是將麵條放在她的面前,然後在她身邊坐下。
白色的麵條,加上黃橙橙的荷包蛋,還有那鬱鬱青青的蔥花,切得細細小小的,很隨意地灑在麵條上,熱氣騰騰的,芳香四溢。
朱小妹握著筷子,挑起一大筷子,一股腦兒地吃進嘴裡。有一句句廣告語是怎麼說的:就是這個味兒!
多純正呀!朱小妹細細地嚼著。可嚼著嚼著,一股酸味兒就湧入心頭。說不定哪一天,她也像電視裡演的那樣,與他分手。可他倆到那時能像電視裡的女男那麼纏綿,那麼依依不捨嗎,那麼在乎彼此嗎?也或許,根本就是她一廂情意吧?反正這一天,遲早要來的,既然是這樣,那就長痛不如短痛吧!朱小妹漫不經心地挑起一根麵條,緩緩地送進嘴裡。
陳子俊細細地凝望著正細嚼慢咽的朱小妹,每一次她吃飯的表情都是非常豐富的,讓人一看食慾就起來了。只是,今天卻顯得沒精打采的,有點食慾不振。
「不好吃?」
「沒有。」不是面不好吃,而是好不知如何向他開口。
陳子俊微微抬起眸,將深邃幽靜的目光漠然地拋向前方,漫不經心地浮在遠處,似乎若有所思。隨即,他從茶几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根煙,點燃,遞到嘴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夾在兩指間,那淡淡的煙霧裊裊地升向空中。
「你不是問我要去相親嗎?」陳子俊突然說。
「哦。」朱小妹輕聲答應著。她不知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明天有時間,你安排吧!」陳子俊將煙頭放進煙灰缸裡,狠狠地攥了一下,然後起身離開。「這是最後一次。」
朱小妹抬起眼,睜著一雙天真無暇的眸珠怔怔地望著身長而立的陳子俊,一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