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蓬頭裡的水如一根根細細長長的線,輕輕淺淺地瀉下來,落在白皙的肌膚上,有一種微微的灼痛。朱小妹愣愣地望著鏡中的自己,凌亂的黑髮上懸著一滴滴晶瑩的水珠,臉色蒼白,目光暗淡,鏡中的那個面龐是那麼的陌生,她都快認不出自己了。
朱小妹走出來的時候,陳子俊正坐在沙發上抽煙。他微微揚起頷首,細長的煙草被夾在右手修長的食指與中指之間,煙蔓輕吐,那一縷縷如細紗般飄渺輕薄的煙霧,裊裊上升,悄悄地模糊了他白皙的面龐,只有那一點紅心,依稀閃著光亮。
「你總算出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在裡面過夜呢!過來!」見她愣愣地望著自己,他低下頭握住煙尾,狠狠地在煙灰缸裡緊攥了一下。
朱小妹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他,雙手緊緊地攥著睡衣。如果說之前她坐在沙發上時靜靜地盯著那杯水只是為了掩飾緊張,那麼她現在怔怔地望著他卻是不能自已的恐懼與忐忑,那種驚慌感從四面八方湧來,壓抑得讓人窒息,更何況是這麼寂靜而又沉默的屋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過來!」陳子俊淡淡地挑了她一眼。
朱小妹還是那樣怔怔地望著他,微抿著紅潤的唇,狠狠地嚥了一口口水,然後緩緩地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在沙發上坐下。
「你什麼職業?」
「無業。」
「那你那天怎麼會出現在婚禮上,而且要找新娘新郎要錢?」
「我是被婚慶公司請來的臨時工。」
「簽了吧!」陳子俊扔給她一支筆。
「什麼?」朱小妹傻愣愣地望他漫不經心地丟過來的一支筆,然後轉過臉望向他,又順著他淡然的目光望向茶几上的一張八開的寫有字的白紙。
「什麼呀?」朱小妹拿起白紙,打開一看,眼睛睜得大大的,像快掉出來了一樣。「婚後協議書!」
「嗯。你仔細瞧瞧,看看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如果沒有,那就簽了吧!」陳子俊漫不經心地轉過臉,十分散漫地說著。
朱小妹迅速瀏覽一遍。
責任與義務
第一,在人前是一對恩愛夫妻,一定要做出最幸福的樣子;
第二,妻子還是得做到妻子的義務,照顧丈夫的起居生活,除了同房外;
第三,雙方都不得做出對不起對方的事情,無論什麼事兒都必須坦誠相待;
第四,雙方不得干涉對方的私生活;
第五,要孝敬雙方父母,不能說對方父母的不是;
第六,雙方可以偷偷談戀愛。如果男方找到了自己鍾情的人想與其廝守終生,可以自動解除合同,並離婚;如果女方找到了自己鍾情的人想與其廝守終生,必須得到男方的允許才能離婚。
……
本合同為期一年,如果雙方在一年之內,都沒有找到自己鍾情的人,那麼可以選擇續簽,但必須提前發表聲明。本合同為一式貳份,雙方各執手一份。
「不公平,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我不同意。」朱小妹氣憤地將合同丟在茶几上。
「哪裡不公平了?」陳子俊撿起合同,仔細地察看著。
「我憑什麼得照顧你的起居生活?」
「我給你開工資,每個月10000元,其中5000元是日常開銷,我也不經常在家吃,所以多的錢你可以買化妝品。」
「我什麼時候成你的保姆了?」
「你應該感到榮幸才對。一個保姆怎麼說也只是一個妾室,可你現在已經位居正房了!」陳子俊戲謔地衝她笑著,皮笑肉不笑。真賊!
「冒牌正房!」朱小妹撇了撇嘴,惡狠狠地瞪著他。「不行,你得把這個寫進去!」不然,老感覺自己吃虧的樣子。
「就這個!」陳子俊疑惑地望著她,看來還真是不能太高估她的智商。
「當然還有。『不得干涉對方的私生活』偷偷談戀愛是不是私生活,算不算做出對不起雙方的事?」
「你為什麼不這麼理解呢?就是你不得偷偷查看我的物品,不得過問我的去處,如果有什麼事兒我會告訴你。雙方都不許徹夜不歸,除了出差外。」
「不公平。這裡面你有許多空子可以鑽,而我沒有。還有這個,為什麼你找到了自己鍾情的人想與她廝守終生,就可以自動解除合同並離婚,而我找到了自己鍾情的人想與他廝守終生,必須得到你的允許才能離婚?」朱小妹指著合同中的第六條給他看。
「這是根據中國自古的傳統來定的。為人妻子就要恪守婦道,做好妻子的本分,不然別人就會罵你水性揚花,蕩婦。我呢,是一個比較傳統的人,我希望我身邊的人都比較乾淨純潔。而自古以來,我們男人更痛恨的就是被戴綠帽子,所以,你最好老實點,別給我惹什麼麻煩。」
「不公平。我不簽!」朱小妹轉過臉,背對著他。
「真不簽?!多美的夜色呀!」陳子俊湊近朱小妹,俯在她耳邊輕聲細語,「洞房花燭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溫熱的呼吸輕輕地瀉下來,落在她的白皙的頸脖上,濕濕的,麻酥酥的,然後是一陣菲紅,心也偷偷地為之一顫,微微地掠動了心裡的那根弦。
「我簽!」朱小妹閉著眼睛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