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人生最殘酷的僵局。她在掙扎,而旁人在觀看,在欣賞。
她想逃,她不能再在這裡任她們凌遲!可是她只要一動,大家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身體……
她已經無計可施。
終於,她站起來。她不顧了一切。——她還能顧什麼,尊嚴,她已經徹底失去了。
看到她的裸體,人群發出一陣驚呼聲,有讚歎,有不懷好意的口哨,也有鄙夷地歎息。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除去輕紗,換上自己的便裝。
她轉過身面對人牆,說了她今天晚上說的第一句話:「請,讓個路。」她的聲音幽幽的,清清的,好像沒有生命。
「真不要臉!」汪雅琪說:「還說今天春風是我的,卻恬不知恥地來做一份生日禮物!」
她不能爭辯。她輸了一切。
她是個可笑而可恥的失敗者。
任何指控和嘲笑她都只能受著,她躲不了。
人群終於讓出了一條路,她靜靜地走了出來。
那件薄紗還有譚春風的鑰匙,留在了那裡。留下的,還有她對譚春風的愛。
愛,是什麼?為什麼要愛?為什麼義無反顧地留在這個城市?
她最愛的譚春風,不單讓她失去愛,還奪走她所有的尊嚴。
她的身體羞恥地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每想到此,她就恨不得死掉!
樓下十字路口繽紛的街燈讓她暈眩。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叫到的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了家裡。
她兩眼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已流不出一滴淚。
愛已死。
心已死。
為什麼留著這軀殼?
她呆呆地想著。
她不知道黎明是什麼時候來的。
太陽刺得眼睛有些疼,她的眼睛終於累得閉上了。
她想,也許睡眠可以讓她獲得一些寧靜。
她沉沉地睡去。
睡眠裡,沒有傷害,忘了羞恥。
她想長此睡下去,想永遠不要醒來。
……
可是她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把她硬生生從平靜的睡眠中拉回了現實。
「可盈可盈,是你嗎?」那邊傳來王珊急切地聲音。
她不想說話。
「你怎麼不來上班?可盈,聽到了嗎?昨天晚上的事我聽說了,可盈,你那是怎麼了?你為什麼那麼做?……」
她按斷了電話。為什麼提起昨晚?為什麼逼她再去想那樣殘酷的事?
她想逃避,她只能逃避。
她根本面對不了。
手機一直在響。她猶豫著再接聽:「可盈,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問你。你不要難過,什麼都會過去的。你要休息就好好休息,晚上我帶些吃的來看你。」是王珊溫情的話語。
她默默地掛掉了電話。她在心裡說,王姐,對不起,我不想見任何人。她準備關掉手機。手機卻再度響起來,居然是譚春風的號碼。
想了想,她按接聽。
「王可盈,為什麼不來上班?」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急。
他的焦急當然不會是出於對她的關心。她靜靜地冷笑。他真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他可以在私下無情地戲弄她,卻又想擁有在工作上對她的依賴。
「為什麼不說話?」
她豈止不想和他說話,她想永遠也不要看到他。
事實上,她已經不想再看到任何人。
她依然冷笑。
「這樣就把你打垮了嗎?」是她嘲諷的聲音:「你必須站起來,必須面對這一切!這是你欠我的!」
她一震。她欠他的?
「三年前,你還不是想把我打垮?你讓我失去了一切,我照樣站起來。現在一樣不是好好的!為什麼你不能?你就這樣不堪一擊?」
他冷酷地話語直擊她的心房。心跳開始鮮活,疼痛也因此加劇。
「我一直討厭女人,你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女人。那個時候,因為你,我感覺生活在幸福的雲端。你一直在虛偽地應付我,可是我一點也看不出。王可盈,被欺騙的痛你現在感受到了吧?你好好受著,當年,我也是這麼受過來的!」
王可盈輕輕地顫抖,恨與被恨著。
「我的父親雖然可惡,你不能利用我來對付他。你是我最愛的人。雖然不是你殺的他,他卻是因你而死!我的身世被曝光,我的執照被吊銷,知道當年有多少人嘲笑我嗎?我一走到大街上,就有人對我指指點點。所有的人認為我活該!說我貪圖女色,自作自受。我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傻瓜!那個時候,我最想做的,就是挖個地洞,鑽進去,永遠不要見人。」
他嘿嘿一笑:「王可盈,你現在就是我當年的心情吧。怎麼樣?你挖好地洞了沒有?」
王可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恨你,王可盈。我一直恨你。」他說。
王可盈感覺心在汩汩地流血。
「我一直想讓你嘗嘗我當年經歷的痛。命運在幫我,在懲罰你。昨天晚上,你得到你應有的下場。這是我們之間的清算,你必須面對!你必須回公司上班。那些指點和屈辱,你必須承受!這是你欠我的!你只要堅強地受住了,我們之間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從此,我不會再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