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照例是在整個皇宮最中央的大殿舉行,因為這裡是最浪漫最適合舉行慶典儀式的地方。四周環繞著人工修建的內湖,清澈的湖水緩緩流動如晶瑩剔透的玉帶蜿蜒,涼風在這裡徐徐吹送。偶爾會有驚起的飛鳥,撲扇著翅膀從湖面上掠過,留下一痕痕皺了的漣漪。
悠揚的樂聲、喧嘩的人語,借由水波傳送到令月蓉的耳中,這樣喜氣洋洋的熱鬧卻只能加深她的痛苦。
她的心像著了火,她的心像有一萬個人在踐踏。
在他認為自己背叛了她的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地舉行了一場婚禮。
情何以堪?
可是,她怎麼可以忘卻,他是一個三千年前的法老,她又怎麼可以忘卻,唯有真正的埃及王室才可以延續神聖的血脈。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納芙爾腹中的孩子被扼殺,卻最終只讓一個沒有頭腦的莉莉出來頂罪的真正原因。
恐懼、絕望再次攫住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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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鑲成的金色圓形屋頂在太陽的餘暉中漸漸散發出幽幽的神秘光暈,每個人臉上都被暈染上這樣的色彩,神聖的、又喜氣洋洋的,畢竟這是準備迎接埃及最為神聖——法老迎娶自己至親的妹妹伊西斯——延續純正血統的婚禮。
離大殿越來越近,映在臉上的光芒也越來越明亮,可她的臉,卻越發蒼白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這最後一次的賭注會不會贏得一個唯一算是正確的更改:結束令家幾千年來像被魔鬼詛咒了一樣的家族病。
前面的人群越來越多,誰也沒注意到侍女裝扮的令月蓉混了進來。
法老和新娘終於出現了。
觀禮的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歡呼。
伊西斯一頭直到腰間的麥色長髮像波浪一樣垂淌下來,淺金色的努格白外面披上了一條長長的透明薄紗,曼妙的身材在薄紗底下若隱若現。頸上、手臂上則纏繞了繁複精緻的寶石首飾,裝點的她嬌艷、脫俗,仿若不染塵煙的仙子下凡。特別是眸中濃濃的依戀增加了一種柔情純潔的光芒,為高雅的貴族氣質增添了一分讓人憐惜的情感。
而他,也佩戴了象徵上下埃及並榮的雙層王冠,手持黃金杖微微彎著胳膊,形成一個最舒適的彎度,讓伊西斯的手臂輕輕搭在上面。他的臉上似乎寫滿了幸福和快樂的表情,不時側頭對著身邊的伊西斯溫文爾雅地低聲耳語,逗引的伊西斯雙頰飛上朵朵紅暈。
令月蓉緊緊摀住心口,生怕心臟的刺痛會讓她就這麼地呼喊出來。
她以為她已經堅強到可以成全伊絲諾如代替自己在未來照顧他,她以為她已經堅強到可以為了令氏一族的命運瀟灑地對他說聲再見。
卻原來,那顆心早已經留在了這裡,留給了一個叫比拉蒙的人。
禮官高高喊了一聲,「太陽神的祝福……」
眾人紛紛跪倒在地,反轉過身來,面向太陽的方向。
她慌亂地夾在人群中,背對著他,跪了下來。
拉美西斯輕輕攙住伊西斯的手臂,抬起了琥珀色的眸。
卻突然,視線膠著在大殿中一個侍女打扮的身影上,那身影正落在哈桑的後邊。
緊張、不安的感覺緊緊纏繞住他,那個身影為何……他不由自主往前跨出了一步。
「禮畢……」
眾人重新回轉過身子。
哈桑高揚了一嗓子,「臣祝埃及如尼羅河水,帝業永存,臣祝神聖的血統永存。」說著,他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哈哈一笑。
大殿上莫名就出現了上百個身著黑衣的蒙面人,全部腰挎寶劍,身背箭袋,拉圓了滿弓。
一時間空氣變得格外緊張。觀禮的人驚呼起來,卻不敢慌張地奔跑。不但是因為黑衣蒙面人已牢牢佔據了所有出口,也是因為這種情形之下,最先亂動的人往往最先成為標靶。
有些膽小的女賓已經經不住這種肅殺的氣氛,令月蓉旁邊的一個好像什麼藩屬國的公主尖叫了一聲,直接倒在了她的身側。
拉美西斯緊張地望著那抹熟悉的身影,心中一片混亂和憂懼。
這個時刻,她怎會在那裡?
他精心地布這個局已經很久了,只為徹底剷除埃及潛伏已久的叛亂者。今天正是該收穫最後結果的時刻。
可,為什麼她會在那裡?又為什麼她正好站立哈桑的前面。那將是這個局最危險的點。
冰冷的寒意逐漸一點一點包圍了他的心臟。
提亞有些蒼老的聲音在大殿響起,雖然他的聲音滿是譴責和憤怒,面色卻很平靜,「怎麼,哈桑,你準備謀反?」
哈桑挑起了眉,「謀反?哈哈,不錯!明天尼羅河上就會升起新的太陽!」他得意地一揮手。
空氣中傳來鋒利的箭雨破空聲音,但,卻不是他帶來的黑衣蒙面人的箭羽。
因為,黑衣蒙面人全部在拉動弓弦的一瞬間被快如閃電的卡贊衛隊射殺了。
「住手——」拉美西斯狂呼。
他希望可以及時制止卡贊衛隊第二波的射殺。
可惜,已經晚了。
無數箭雨劃破停滯的空氣,齊刷刷往哈桑所在處招呼過去。
肝膽俱裂的哈桑,本能地將立於前面的令月蓉一把拉了過來,以她的肉軀抵擋無情的箭雨。
眼前似閃過無數的如流星一樣的陰影,那陰影漸漸在眼中清晰、放大、快進。
被緊緊勒住的身體動不得半分。
她就要這樣死於扭曲的時空中?
一顆不甘心的淚珠凝於眼中。
這就是她所要的結局?
心臟一瞬間如死灰。
卻沒看見一個身影以迅雷掩耳之勢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