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洛玉宇沒有露面,到黃昏的時候,琴芳卻提著一個小包袱來了。
若蕊大是高興:「琴芳!」
「娘娘!」琴芳大概因為走得急,幾乎跌了一跤。
「怎麼走得額頭冒汗了?渴了吧?我倒水給你喝!」若蕊看到故人,自然興致勃勃。看到琴芳想要倒水,把她重重地壓到了椅子上。
「啊……不,沒有……我……」琴芳語無倫次地跳了起來,若蕊也不急著去倒水,瞪視著她。
「怎麼回事?」
「被杖了十下……一坐就疼得厲害。」琴芳低著頭,委屈地說。
「被杖責了?」若蕊不敢置信地瞪著她,就是這樣尋了一個錯處?
心裡頓時愧疚了起來,原來琴芳是受她之累。
「那……你且去廂房裡歇著,反正這些事我自己都能做的。」若蕊柔聲地安撫。
琴芳笑了起來:「哪有讓娘娘做事的?只是坐不得,又沒有傷筋動骨的。」
若蕊心裡感慨,要換了在攬香樓,琴芳心裡,哪裡有這麼森嚴的等級制度啊!到底是被徹底地浸淫過,這番話說起來,已經順理成章。
看著她手腳利落地斟茶,若蕊幾乎惱怒了:「你去歇著,等養好了再來服侍。」
琴芳看她動了怒,眼圈一紅,若蕊懊惱地安慰:「琴芳,我不是想吼你,只是覺得……我真的只是……想讓你先養好了傷再說。反正這裡也不比後宮,誰來管咱們啊!」
琴芳破啼為笑:「琴芳還以為娘娘不要我了呢!」
若蕊心虛把她推到了隔壁的一個廂房,還不是自己太想要她了,才害得她被莫名其妙地尋了一個錯處麼?
橫豎無事,若蕊便把房間收拾了一遍,這是以前放了假常做的,抹著桌子,竟然找到了以前的感覺。
洛玉宇一天沒有露面,若蕊知道他初回宮裡,難免諸事繁雜。雖然冷清了點,但勝在自由,不必每天去請安問好,規矩重重。
琴芳的傷養了兩日,也就大好了。若蕊知道名義上雖然杖了十下,但手底下留了情。
「娘娘受苦了。」琴芳看著若蕊的模樣,竟然怔怔地落下了眼淚。
若蕊不在意地用手在空氣裡揮了一下:「哪裡受苦啊,玩得正樂著呢!」這話,倒是一點都不假,絕對不是強作歡顏。但是很不幸,琴芳卻是這樣認為的。
「娘娘的皮膚,不如以前在宮裡的時候細膩潤白……」琴芳卻替她心酸。
「那是當然……」若蕊撫著自己的臉頰,在北地吹了那麼久的風,要還能像細瓷白玉,那才是異數呢!
這裡好是好,可是沒了自由。她撐著下巴想著,昨天才走到院門,兩個侍衛就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攔住她的去路。
說好聽一點是保護,說難聽一點就是監視嘛!
若蕊不滿地瞪著窗外,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琴芳被綠珠磨得也能定下性子,這時候正在替她繡一件新衣。
「琴芳,想不想出去玩?」
「當然想,可是……不是出不去嗎?」琴芳興奮了一小下,很快臉色就黯淡了下來。
「你家小姐是什麼人,怎麼會找不到辦法呢?大門不能走,這不還有窗子嗎?」
琴芳結結巴巴地說:「娘娘,這可使不得,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這樣的行徑是……」
「這又不是在宮裡,我離開了這麼久,你怎麼也跟著綠珠學了個十成?」若蕊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簡直快要變成綠珠第二了!
「娘娘……」琴芳抱住了若蕊爬上小几的身子,苦苦哀求,「如果娘娘有個閃失,琴芳可又要受皮肉之苦了。」
若蕊聽她說得哀怨,心裡忍不住一動:「你受了幾回?」
琴芳低著頭:「不記得了……」
若蕊怒道:「我不是交代綠珠,要好好護著你的嗎?」
琴芳含淚看她:「如果不是有綠珠姐姐明裡暗裡的護著,娘娘哪裡還能看得到琴芳?」
若蕊頓時啞然,也許是她太想讓琴芳保持一份童真,所以從來不曾約束她的行為。誰料到那一片天真爛漫,是宮裡頭萬萬容不得的,竟是她害了琴芳!
頓時,心裡一酸,握住了她的手:「對不起,琴芳。」
「娘娘可要折殺奴才了!」琴芳急忙跪了下來,若蕊無奈地把她拉了起來,格外懷念那個有著銀鈴般笑聲的女孩子。
一切都不同了啊……
到了第三日黃昏,洛玉宇才輕車簡從地過來。若蕊急步迎了出來,看到他輕袍緩帶,褪去了遠赴邊陲時候的那分不羈,心裡又是一陣恍惚。
那個會對她輕憐蜜愛的良人,又回到了權傾天下的皇帝。
「怎麼了?幾天不見,想朕了麼?」洛玉宇微笑著攬過了她,若蕊心下頓時黯然。
以為他們之間已經不同了,可是他還是「朕」,她還是他的妃。
忽然就為自己的選擇迷茫了起來,她回到焰國,是不是真的做對了?從後宮換到這座民居,其實說到底,不過是換了一個牢籠。
想到在裴沛生的府裡,她以一人之力,把全府鬧得雞飛狗跳,裴沛生也只是抱著雙肩,在一旁縱容地笑著。
就算在飛龍汗的面前,她也敢捋了他的虎鬚,看著他氣憤而無奈的苦笑,這時候才覺出來,原來那也是一種縱容。
「若蕊?」洛玉宇捏著她的胳膊,忽然用了點力。
「啊?」若蕊回過神來,仰面看他。
玉冠下粉面朱唇,還是舊日的溫潤模樣。可是離開了那浩瀚的草原,他的笑容,又是那樣淡淡的帶著倦意。
「這兩天,朕忙著國事,一時不得閒來看你,怨恨朕了?」洛玉宇低頭攏著她輕笑。
若蕊急忙搖頭:「我是那等不知輕重的人麼?」
她好像一向不太知道輕重……
「那怎麼一臉的不高興?」洛玉宇擁著她走進了臥室,琴芳早就識趣了退回了隔壁的廂房。
「整天悶在這裡,你會高興?」若蕊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忽然眼珠微轉,兩隻胳膊就摟住了他的頸子,「我悶得慌了,你讓我出去走走吧!再這樣下去,我就要被悶出病來了!」
洛玉宇笑罵:「你啊,就是被裴沛生和飛龍汗慣出來的,整天撒開了腳丫子亂跑,一點沒有淑妃娘娘的樣子!」
淑妃!這個被她幾乎遺忘的稱號,又忽然地被提了起來,帶給她無法言說的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