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北疆，其實離帝都並不遙遠。
若蕊在出發的時候，腿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唯一遺憾的是，還沒有對馬匹操控自如。
其實經過了那一夜的急奔，她覺得只要不是性子暴躁的馬，她應該可以勝任一個不算太出色的騎手。不過，這個觀點，沒有得到裴沛生的認同。
所以軍隊裡就出現了唯一一輛馬車，幾乎讓軍官們瞠目結舌。
到了第二天，連若蕊也覺得自己的不合時宜，所以堅持自己騎馬。
她的腿已經基本沒有任何問題，可是裴沛生卻非要親自把它們塞到馬蹬子裡。
「韁繩不要鬆脫了，知道嗎？如果累了，你就說一聲，和我共乘一騎吧，以前我們不都這樣的嗎？」
若蕊很洩氣：「只要馬不發瘋，我真的可以自己騎！」
裴沛生笑而不語，一看而知只是對她的敷衍。
夕陽扯開了北疆的面紗，若蕊覺得自己與黃昏特別有緣。每一次到達目的地，總是在日落時分，一天中美得最華麗的時候。
微涼的風吹過來，拂起她長長的發。遠處濛濛的白霧，漸漸地消散，清晰地現出了北方草原的全貌。
一望無垠的天，和一望無際的草原，讓人覺得心胸也開闊了很多。
難怪裴沛生有這樣不羈的一面，這在皇族中間，是極其難得的。也許是因為他在軍中時日過久，與大草原有過不止一次的親密接觸。
若蕊微張著嘴，看著眼前壯麗的景色，幾乎忘了，她是抱著見一見那位聞名已久的女將軍這個目的而來的。
她以為自己在這個時代，生活得很困難。原來，自己的困難放到了天地的跟前，不過是海裡的一粒沙子，根本就不值一哂。
心裡忽然脹滿了無窮的勇氣，自己和洛玉宇……會有再次相守的一天。
可是她還是覺得迷惑，要她再與瑜貴妃之流的爭強吃醋，還真不如在烈國活得自在呢！
一時間，自己在草原面前，有些怯懦了。
微微側頭，看到一直陪在自己身側的裴沛生，頭上戴著金盔，臉部的輪廓是冷峻和優雅的。滿頭的黑髮，被嚴嚴實實地塞進了頭頭盔裡面，只有一兩絲被風吹得有些亂了，頑皮地揚到了他的額前。
夕陽的垂翼，落到了他的臉上，反射出黃金般的光澤。他的人，像是天生要站在這廣袤天地之間似的，如一尊雕像，卻尊貴典雅，又不失野性的活力。
忽然前面有十來匹馬急奔過來，為首的一個蜂腰一握，若蕊頓時睜大了眼睛，想必這就是聞名整個北疆的林鳳華了！
「末將林鳳華參觀裴帥，請恕末將甲冑在身，不能全禮。」
她的聲音，也像金屬一樣，鏗鏘有力之中，又有著編鐘一般優美的韻律。夕陽照在她的盔甲上，銀色的軟甲，便被鍍上了一層金黃。
若蕊幾乎在一剎那間，便迷上了她。也許她是這個時代的異類，敢做男人能做的事。
「林將軍不需多禮，先回帥營，把北疆的情況和本帥說一遍吧。」
裴沛生瞇起了眼睛，看向了天的盡頭。他整個人來到這裡以後，倏忽之間便變了。那個和她纏笑著的太子，碰到不能回答便窘迫的裴沛生，彷彿在這裡找到了他的舞台。
他像是一把還沒有出鞘的利劍，卻已經感受到了戰爭的召喚，正躍躍欲試。
林鳳華的語言，像她的整個人一樣，乾脆利落。三言兩語，就把北疆的形勢報告得一清二楚。
若蕊想，裴沛生對北疆也是很熟悉的，所以才會在那些她聽不懂的大堆名詞裡，迅速地抓住了問題的中心，很快和林鳳華討論起了作戰計劃。
林鳳華垂下頭的時候，若蕊注意到她微微不自然的神色，心裡不覺一動。難道這位不出世的女將軍，對裴沛生有意思？
她其實是個長得相當秀麗的女子，只是因為常年滯留軍中，眉宇間便帶上了勃勃的英氣。然而，這也正是她異於閨閣女子之處。
那張臉，因為脫去了戰盔，而現出了全貌，烏髮濃眉，連一舉一動，都帶著乾脆的勁兒。
因為留了意觀察，果然發現兩人之間隱隱流淌著一點小曖昧。
例如，裴沛生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她的耳根，會漸漸地如彩霞一般紅了起來。當她的意見得到裴沛生的肯定，她的雙目會特別明亮。
若蕊的心思倒並不放在他們的作戰上，竟像是看一幕韓劇般，看得煞有意思。
裴沛生不知道她的興趣已經開始悄悄轉移，自己成了她劇中的男主角，猛然回過神來的時候，還怕冷落了她。
「我聽得很有意思，你們繼續。」若蕊露出了一個笑容。
只是心裡還有些淡淡的不舒服，縱然她沒有愛上裴沛生，可是當這個男子和別一個女子形容親密時，還是會覺得有遺憾。
帳外，是碧茵茵的芳草。帳內，是並肩而站的一對璧人。
若蕊覺得自己純粹是多餘……
「若蕊，你有沒有別的意見？」裴沛生問她的時候，若蕊正在神遊太虛，根本沒有聽清他說的什麼。
好在桌面上的軍事地圖倒一目瞭然，圈圈畫畫很清晰，大概他們在為設伏的地點在猶豫。
「我不懂軍事，不過這座山口，如果我們地形熟悉的話，倒可以引君入甕。」她隨意地想起《三國演義》裡的大量軍事戰略，一下子就指上了一個山坳口。
林鳳華又驚又喜：「若蕊姑娘的意思，是在這裡設伏，然後用幾千精兵引敵人進來，我們的大部隊在兩側埋伏？」
「對啊，到時候，把他們的軍隊後路截斷，前後不能呼應，被我們圍住的那部分敵人，基本上逃不脫幾個。」
「唔，這個主意不錯，雖然有失光明。」林鳳華臉色一振，看向若蕊的目光，卻是複雜的。
在她的眼裡，自己是個情敵吧？若蕊好笑地想著，卻回了一個善意的眼神，反讓林鳳華怔了一怔，覺得自己公私不分，頓時大感赧然。
「戰場上，光明不是這麼講的。」裴沛生公然的維護，讓林鳳華愕了一愕，眼中迅速地滑過一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