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蕊醒來的時候，正是月光如水的下半夜。
肚子「咕嚕」地叫了一聲，用手摸了一下，餓得有些難受。眼睛瞟向了小几，竟然連水果帶乾糧，什麼都沒有。
鬱悶地撐住了下巴，一時間又睡不著，想叫人吧，想想自己立場尷尬。明明叫了婷兒過來，這時候又不知道被差到哪裡去了。
剛才光顧著睡覺，竟是忘了問。
勉強數著綿羊繼續睡了過去，這一覺直睡到窗戶上洇出了亮了。
「姑娘醒了！」一個圓臉的宮女迎了進來，端著一個小小的托盤，人還沒有走近，若蕊就聞到了一股粥的香氣。
頓時眉開眼笑地坐了起來：「是燉的粥麼？」
「是太子特意吩咐，燉的血燕窩粥。」
血燕？
若蕊覺得自己的胃部開始痙攣，膨脹的胃口開始緊縮。
「那個……我能不能喝白粥？」
那麼可愛的生靈，用唾沫築成的窩，卻要裝進自己的胃部。怎麼想都覺得胃部極端的不舒服。
「但是……」宮女顯然頭一回碰到不喜歡燕窩粥而喜歡白粥的人，尤其是女人。
誰不知道血燕窩是最最養顏的啊，要不然皇后能還保持著這樣年輕的面容嗎？
「怎麼了？」裴沛生的聲音傳來的時候，若蕊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沛生！」她叫。
裴沛生讓宮女退了下去，自己端了粥碗：「嫌廚子沒有焰國的手藝好嗎？你先將就著吃吧，至少這東西補的。」
「可是，我想到血燕，就覺得有點可憐，而且有點……」
不管是誰的唾沫，還是覺得噁心吧？
「你在焰國，不是每天都吃嗎？」裴沛生拿到自己的嘴邊吹了一吹，就挖了一勺湊到了她的唇邊。
「什麼？我每天吃嗎？」
裴沛生莫名其妙：「焰國的後宮裡，哪一頓不是燕窩粥？」
難道她吃下去了無數燕子的唾沫？若蕊張著嘴有些怔怔的，裴沛生已是送了一勺進去。這下子，若蕊嚥下去覺得噁心，吐出來覺得浪費，簡直呆若木雞。
「怎麼了？」
若蕊發了一會兒呆，終於認命地把粥嚥了下去。罷了罷了，反正已經吃了這麼久……
「我不知道那些粥是燕窩粥。」若蕊悶悶地說。
「不過，即使在焰國，血燕窩也是極稀少的，一般用的都是白燕窩。」
「哪有這麼多的窩可以采啊！」若蕊納悶地問。
「烈國的燕窩不多，但焰國本身有一塊海域，那裡盛產燕窩，所以宮廷裡常年都是吃的燕窩粥。」
這時候怎麼沒有人提倡環保呢？讓那麼多的燕子無家可歸，只為了供這些達官貴人們吃，簡直是令人髮指的行為。
但是……
若蕊看著眼前的一碗粥，洩氣地想，自己好像也是其中的一員。
「婷兒呢？」若蕊把粥全都吞進了肚子裡，一時也不及品嚐其中的滋味。
「接回府裡去了，知道你喜歡這丫頭，不敢把她放在宮裡。」裴沛生拿起絲巾，替她拭去了唇邊的粥痕。
「嗯，那還好，我昨天半夜裡醒來，忽然想起這丫頭，怕她在宮裡闖禍。接到府裡去就好啦，我今天能回你府裡嗎？」
若蕊的兩隻眼睛眨巴眨巴的，透著一臉的渴慕。
裴沛生有些發呆，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怎麼了？我本來就是你的朋友，你的客人啊，住到你府裡也是很正常的事嘛！」若蕊看他的臉色，就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盤怕是打不通的了。
「母后想要留你再住一陣子。」
「還留啊！」若蕊哀歎了一聲，「再留，我整個人都要發酵了。再說，我在宮裡，除了破壞性極強，實在沒有別的建樹。」
「嗯，母后……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往後凡事小心，不要漏了口風。即使母后問你，你也要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出身風塵，知道嗎？」
裴沛生想起皇后的臉色，心裡到底不安，忍不住再三地關照若蕊。
「可是……」
「我把婷兒和翠姑都遣來服侍你，有兩個心腹在身邊，總是好的。有什麼事，你讓婷兒送個信就是了，她比翠姑機靈。」
「嗯，明白了。」若蕊悶悶不樂。
「放心好了，我一下朝就會來看你的。」裴沛生說了一句，「也許你留在宮裡也好，最近我可能要出征北疆。」
「那我能不能一起去？」若蕊頓時雙眼放光，「你答應我的，去哪裡都會帶著我！」
「你的腿……」
「又不是很嚴重的，你走的時候，我興許就好了呢！」若蕊扯著他的袖子，「你也說了，烈國一樣有女將軍的，我跟去軍中，算不上違紀亂法吧？啊，還有好個林鳳華，我都沒有見到，你不是說要來給皇上上壽的嗎？」
「北疆有變，她行至半途又折轉回去的。」裴沛生解釋，「她在北疆頗具威信，所以她才沒有能趕來給父皇上壽。」
「哦，那我跟你去好嗎？」若蕊殷殷期盼。
「不行，你的腿……」
「好……你什麼時候才回來？」若蕊悶悶地問著，連剛剛端上來的點心，也失去了誘惑力。
「如果戰事順利的話，一個月。」
「一個月哪！」若蕊尖叫了起來，「不行，你不能把我放任在這裡一個月，不管怎麼樣也得把我接到你的府裡。啊，還是不對，反正你要去北疆，怎麼也得把我帶著去。」
洛玉宇一再耳提面命，要她跟在裴沛生身邊，想來他總是有道理的。
「但是你的腿……」
「真的沒事，興許明天就能下地了呢！」
「胡說！」裴沛生笑罵，其實他哪裡捨得和若蕊分開？只不過軍情似火，他又擔心若蕊的腿，見她主動「請纓」，心裡其實高興極了。
「啊……北疆，真的好嚮往啊！」若蕊眉眼彎彎。
裴沛生見她粘著自己，自然想不到洛玉宇會這樣的「看重」他，只覺得渾身像是吃了幾百個人參果似的，通泰舒服。
「若蕊！」他叫了一聲。
若蕊正沉浸在即將看到的北國風光和當世名將裡，愣了一愣才知道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