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地方,剝泥的時候,帶下了一塊肉。而有的地方,泥還沒有干,一抹就是一手軟軟的泥,雞毛還連在雞身上。
「呃……初次試驗,好像技術不過關……」洛玉宇尷尬地說著,臉上也不知是慚愧,還是被火烤的,有點微紅。
若蕊只覺得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那雞不管賣相如何,香味還是很濃郁的,不管怎麼說先填飽了肚子再說吧。
心裡暗暗懊惱,對於洛玉宇這種養尊處優的皇帝來說,叫化雞的難度,確實大了些……
真正拿到了手裡,更加傻了眼:這隻雞也不知道是被他活活地烤死的,還是被他用泥悶死的,總之……連開腸剖肚這一道工序都沒有做……
若蕊目瞪口呆地看著手裡的雞,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吃。
不吃吧,肚子餓得難受,手裡的雞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可香氣還是撲鼻得很。吃吧……那也太……一想起雞的內臟分文沒動,就覺得胃裡開始倒騰了起來。
洛玉宇尷尬地笑著,討好地撕下了一塊烤得香氣撲鼻的雞肉:「這個……應該還不錯吧,我烤了很久的。」
說到後來,自己也心虛了起來:「要不,我去把昨天掉下來的那匹馬,割兩塊後臀肉下來烤吧……」
若蕊一橫心,閉上眼睛,把烤得看起來白白嫩嫩的那一部分,塞進了嘴裡。也不管味道,就囫圇吞棗似地嚥了下去。
半隻雞下肚,才覺得長了些力氣,訕訕地把雞遞還給他:「那個……還有半隻,但是沒有烤熟,你……」
「我放火上再烤烤。」洛玉宇笑著把雞架到了火上,柔聲說,「你再歇一會兒,待餓了再撕給你吃。」
「可是你不餓嗎?」
「我去切塊馬肉來,那個肉硬,怕你嚼不動,你還是吃雞的好。」
若蕊想到那隻雞沒有清內臟,這時候已經吃得半飽,再也不想吃它,只管搖頭:「我也要吃馬肉,我還沒有吃過馬肉呢!」
洛玉宇連忙點頭:「好,我現在就去割一塊。」
他提起放在一邊的長劍,若蕊這才想到,洛玉宇扮演的那個長隨,竟是可以佩劍入宮的,不由暗自慶幸。
「你的頭髮還濕著呢!」若蕊提醒了一句。
「沒關係,外面還下著雨呢,不過小了很多。」他的背影,消失在洞口的時候,若蕊的心軟得將要化開。看著火堆架上的「叫化雞」,忍不住唇角微翹。
也許,自己是有幸第一個品嚐焰皇手藝的人吧?
耳邊聽著火堆的「辟啪」聲,看著洛玉宇把馬肉用劍穿了放在火堆上烤,那樣專注的神情,甚至比他批閱奏折的時候更甚。一時間,竟覺得歲月靜好,不過如此。
他始終是在乎著自己的,不然怎麼會幹冒奇險,竟然攀下懸崖?週身的疼痛已經緩解了不少,看來那種草藥,倒是療效顯著。
只是左腿骨折的地方,還要用夾板固定才好,不然到出去的時候,骨頭長歪了,可就是一輩子的事了。
沒想到洛玉宇居然會接骨,問起來的時候,才知道他原來的太子太傅,就是太醫院裡的。難怪他知道草藥,在雨裡都能一找就著。
洞口的風隱隱約約的吹著,若蕊不知道,在她昏迷的時候,裴沛生逼著那措帶了人來找尋過,然而奉了皇后密令的那措,卻只是在懸崖邊走了一圈,就回去復了命。
裴沛生不死心,可是烈皇和皇后卻把他軟禁在了宮裡。因為他那天如瘋若狂,連烈皇都怕他做出什麼激烈的舉動。
這裡,成了若蕊與洛玉宇的桃源。
山風輕輕敲響了綠色的琴弦,一大早,鳥雀就奏響了綠色的交響曲。雨在下了一天一夜之後,這天的清晨終於放了晴。
醒來的時候,洛玉宇已經不在。若蕊知道他有每天練劍的習慣,暗暗感慨,不管是洛玉宇還是裴沛生,皇帝繼承人的生活,並不像她想像中的那麼輕鬆自在。
若蕊活動了一下,覺得自己的傷勢已經好了許多。洞外的天際還隱隱留著青灰,慢慢地便發了白,淡化成了孔雀藍,又漸漸地洇出了緋紅。
洛玉宇進來的時候,臉上也似乎被彩霞披上了一層紅色。在這裡,他們只是平凡的夫妻。若蕊忽然有些呆,只是喃喃地說了一句:「朝陽真美。」
「我抱你到洞口去看。」洛玉宇彷彿看到了她的內心,彎腰把她抱了起來。原來外面別有洞天,寬寬的峽谷裡,至少長著上百種的植物。
東邊的天際,彩霞萬丈。朝陽剛剛跳出來,是淡金色的圓形,周圍卻是綺色流離。參天的大樹,隨處可見。還有各種顏色,又叫不出名字的小花,雜在綠葉中,美不勝收。
風聲只在耳窩邊停了一小下,就像是擦過的鞭痕,隱到樹木扶疏之中。
「這山,叫做荒影山,在烈國是一座難得的植被遍地的山。這裡冬夏的溫差極大,而且冬天長,所以這些樹木花草,在春夏之際便抓緊了時間開花結果。」洛玉宇感慨地笑,「也許是想把一生,都濃縮到一季吧。」
若蕊點頭:「是啊,草本植物的壽命,本來就是一季的。」
「草本植物?」洛玉宇奇怪她的用詞。
若蕊這才醒悟過來,自己總是忘了,這個時代和自己的時代完全不同。訕訕地笑著,對上了洛玉宇沉思的眼色。
「我們……我小時候一位老師,就這樣給植物分類。把這些多年生的大樹,叫做木本植物。而像這些花草,就叫做草本植物,大多數是一年生的。」
洛玉宇忽然問:「若蕊,你到底來自哪裡?」
若蕊的心「呯呯」地跳,然後故作鎮靜地反問:「難道你不知道麼?我不是你從攬香樓騙回宮裡去的嗎?」
洛玉宇搖了搖頭:「但是,我覺得攬香樓的生活,不可能讓你知道這些……包括叫化雞的做法。」
若蕊掩飾著強辯:「我是聽客人們說的。」
洛玉宇又看了她一眼,不再追問。
「我們什麼時候能出去呢?」若蕊連忙撿起了另一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