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沛生覺得自己的心臟,從來沒有跳得這麼快速。彷彿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似的,生生地疼痛著。
他一路打馬狂奔,可是那匹同樣神駿的馬,卻已經跑得沒了蹤影。
嘶啞著嗓子,喊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眼前漸漸地越來越荒涼,再往前就是烈國著名的荒影山。
他急得連聲音都變了味:「若蕊,若蕊!」
除了山風呼嘯,哪裡還有答應他的聲音?
一提馬韁,他繞著山腳來回狂奔,心急火燎。
若蕊不可能衝進密林吧?裴沛生的身體,像是浸入了冰窟,半邊都僵硬得不能動彈。咬著牙齒,也不管身下的座騎如何地不肯屈服,只一徑地往前衝去。
身後隱隱傳來的人身,他心裡略略一喜,勒住了馬韁。
果然是宮裡的侍衛,舉著火把找來了。
「那措,火把給我!」他一聲叱喝,那措只遲疑了一下,便劈手把身後一個侍衛舉的火把奪了過來,遙遙地扔了過去。
裴沛生身影微錯,已是把火把接著,一轉身便朝著山林奔去。
「還不快跟上,都傻了麼?」那措一聲低喝,率先便跟了上去。
「都分頭給我找去!」裴沛生喝了一聲,當先一騎,便在山道上失了蹤影。
那措怕他有失,只是一揮手,讓侍衛們分散開來,自己卻緊緊地跟住了裴沛生。
這座荒影山,是北方少有的綠色山林。幾乎整座山都佈滿了綠色的植被。雲杉、冷杉和松樹這些常綠的針葉樹,把山體裝飾得一片蔥綠。
「若蕊!」裴沛答一邊走一邊喊,忽然看到路上有馬蹄的痕跡,頓時心裡一喜,沿著小道往則奔去。
只是心裡惶惶的難受,若蕊分明並不懂得騎術,是怎麼避開這些密密的叢林的呢?想必已是遍體鱗傷了吧?
想到她無措地抱著馬頭的樣子,心裡針戳般的難受。
所以叫著她名字的聲音,漸漸地淒厲了起來。
那措在身後緊緊相隨,心裡暗暗責怪那位刁蠻的陳敏佳。好好一個太子妃的位置,可就被她自己給弄沒了。
別說裴沛生對她恨之入骨,就連一向看好她的皇后,也露出了不滿的神色。
沿著一路上的痕跡,裴沛生的心越跳越快。直到在一處懸崖上,生生地勒住了馬頭。
那措也策馬奔了過來,看到裴沛生失魂落魄的身影,也不由地呆住。
如果在駿馬急奔之下落入了懸崖,哪裡還有命在?他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出聲打斷了裴沛生的思路。心裡暗暗著急,自我掂量了一下,如果裴沛生發起狂來,他可真是制不住。
「太子!」他叫了一聲,「若蕊姑娘興許……又原路返回了。」
背上已經是沁了密密的一層汗,連他也不相信,若蕊能夠安然無恙地返回山腳下。
裴沛生忽然跳下了馬,用火把細細地照著懸崖。
那措冷汗急流:「太子……」
「她掉下去了!」裴沛生喃喃地說著,手掌心裡,抓著一件東西。那措莫名其妙,隨即恍悟,那個布帛,想來定是若蕊身上的衣物被勾住時留在枝椏上的。
可對於他來說,太子才是頭等大事。至於若蕊……他甩了甩頭,也跳下馬去,單膝跪地:「太子,皇上和皇后心急太子的安危,太子不如先回去,再遣人來……」
「我要下去看看!」裴沛生忽然捏緊了手裡的布帛。
那措駭了一在跳,急忙阻止:「不可,太子,此處危險!」
「若蕊她……更危險啊……」裴沛生失神了說了一句,旋即便微微甩頭,「你放心,我小心地下去,不礙事的。」
這還能不礙事?
那措一時也顧不得自己是不是裴沛生的對手,看他整束停當,急得撲上去狠狠地抱住了他的腰:「太子不可啊!」
裴沛生怒道:「放手,那措!」
那措哪裡肯放,也不管裴沛生的捶打,只顧著兩隻胳膊牢牢的抱住他。
侍衛們都追尋了過來,看到兩人滾作一團,都面面相覷。
那措聽得人聲,連忙喝叱:「還不快來抱著太子!」
眾人這才醒悟了過來,裴沛生看自己再不可能單獨下去,頓時失了力氣。
「若蕊……」他失神地看向懸崖邊,喃喃地低呼著她的名字。
「太子先回去吧,皇上和皇后還在殿前等著呢!至於若蕊姑娘,差侍衛們從山坳下穿過去……然後找到懸崖底下,未必就會……」
那措勸著,可是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若蕊的生還希望,實在渺茫,縱然要勸,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起。
忽然間,天地色變,電閃雷鳴之後,便下起了急雨。
裴沛生更是急怒攻心,大叫了一聲「若蕊」!身體卻被侍衛們死死地拉著,根本連半步都跨不出去。
雨下得有點突兀,一下子就把眾人淋成了落湯雞。裴沛生想到若蕊,更是心急得像要燃燒起來似的,恨不能現在就撲到懸崖下去,哪怕……哪怕……
「快送太子回去!」那措喊了一聲,七手八腳地就把裴沛生抬上了馬。
可是裴沛生力氣大得很,兩個侍衛根本扭不住他。無奈之下,那措只得棄了馬,幾個人推推搡搡地把裴沛生圍在中間,擁下了山頭。
裴沛生瞪大了眼睛:「那措,你……」
「太子殿下,皇上皇后下了死令,要太子殿下完整無缺地回去,請太子殿下恕那措大膽冒犯了。如今這樣,就算是若蕊姑娘命大,也……」
裴沛生何嘗不知道,那樣深的懸崖,哪怕是自己,都不敢說全身而退,更遑論嬌嬌怯怯的若蕊!
他怒火中燒,又痛徹心肺,竟噴出一口血來。
那措急得連聲叫:「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派人從山下抄過去……」裴沛生被折騰得沒了力氣,只能聲色俱厲地吩咐。
「是,連夜派人去搜山,抄到懸崖下面去!」那措連連答應,吩咐一個侍衛回去調集人手,「多派些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裴沛生心裡劇痛,又吐出一大口血來,才仰頭看著漆黑的蒼穹,不言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