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請戰？」
她不曾留意到自己的聲音充滿質問，那是一種站在他的立場，才會擁有的情緒。
「這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結果。」
他不需要正面回答，對於她而言，同樣也是其中之一。
「我不許你去！」想都不想的脫口而出，對上他雙眸的剎那，只有兩人才能體會到的情素瞬間蔓延。
望進她的掙扎，他心疼的走過來，想要伸手攬她入懷，卻僅僅只是站在離她較近的位置，凝視。
「麥麥，如果你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那就恨吧。」
「就因為我恨，所以，你別想逃避！想一走了之嗎？想逃到一個見不到我的地方？萬俟狁，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懦弱了？你連死都不怕，為什麼要怕我的恨？」揪緊的心，隨著她的怒吼而抽搐。
他輕笑，無可挑剔的面容，倏而放鬆，「我想帶走你的恨。」
騙子，他是騙子！他說過要她恨他的，現在卻要帶走她的恨！他帶走的豈止是她的恨，連同那顆因恨而存在的心，也會一併被他帶走！
麥麥倏地扯住他的衣襟，泛著怒火的雙眼，緊緊盯視他，「你的病還沒有好，你去戰場只會送死！你以為這樣就能避開所有的事嗎？我告訴你，不可能！」
大手握住了揪緊他衣襟的雙手，淡然的眸光，溢出絲絲柔情，「我會派人保護你的安全，我不在的期間，不要與任何人樹敵，皇宮遠比你想像中的要可怕。如果……你嫁與六哥，我就可以放心了。他，會保護你的。」
「混蛋！」麥麥抽出自己的手，將他推開，「你為什麼要放心？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可惡，她不想承認，也不願承認！他為什麼一定要逼她？！
「萬俟狁，你以為自己是誰？悲天憫人的佛祖？你少做這種可笑的事了，你護得了誰？你又能救得了誰？你拿人家當兄弟，人家連你姓甚名誰都不在乎！怎麼，以為我把初夜給了你，你就是我的男人了？別做夢了，我只是在報復你，我要嫁的人是你最在意的六哥！」她低吼著，咆哮著，憤怒著。
猝不及防，她被拉進一個堅固的懷抱，緊到快要窒息。
「不要讓我放心不下你，好不好？」一貫的空靈輕聲，竟會帶出一份祈求。
他能看清任何人任何事，唯獨對她，看清了，卻放不下。她的掙扎與無助，他通通放在心裡。只有他離開，她才能真正解脫。
「放開我！不要碰我！我恨你，萬俟狁，我恨你！」委曲的淚水，毫無預警的湧出，她捶打著他的背，可他卻抱得更緊，不可抗拒的力氣與他的孱弱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要去，不要去……」
聽進她的呢喃，他的心被抽緊了。慢慢的，抬起手點向她背後的穴道。
她的身子瞬間攤軟。^
萬俟狁的主動請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算他的病情穩定許多，卻也沒有強到可以上陣殺敵的地步。最令人費解的是，宗帝竟然會應允。這就像是一個迷，讓人猜不透，又無法預料到結局。
御書房內，宗帝靜靜凝視著手中的金釵，似乎又被拉回了多年前的回憶中，良久，輕輕歎息，小心的收起金釵。
「召王覲見。」
萬俟召走進來，看到宗帝的滿面惆悵，當即瞭然。
「父皇，又在思念漾妃了？」
「哎，朕欠她的太多。」
「父皇，不要再去想那些往事了。現在的一切早已掌握在我們的計劃之中，該來的遲早會來。」
看著面前這個眉眼間與自己最為神似的兒子，宗帝收斂下心神，微微點頭，「是時候該有所行動了。」挑眉，「老六，知道我為什麼選你繼續皇位嗎？」
萬俟召篤定一笑，「因為兒臣與父皇最像。」
「沒錯，看到你，就等於看到了當年的朕，而老七……就像當年的墨皇弟。」一抹悠遠，讓他徘徊在那段終生難忘的日子中。
「父皇的苦心，兒臣都銘記在心。」萬俟召由衷的說，「自小，父皇就百般照顧兒臣，請父皇放心，兒臣定不會辜負父皇的期望。」
「皇位，對皇族的每一個人來說，都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誰不想坐上它，享受天下人高呼『萬歲』的殊榮。對朕而言，它更是得來不易。朕十分瞭解你們的心思，每個人暗地裡進行的一切，朕也都清楚。」宗帝收回悠遠，乍現精光，「朕讓所有人都以為老四才是朕選定的繼承人，就是想讓他吸引所有的注意力，為你保駕護航。朕絕不能讓皇位之爭在朕這一代重演。」
說起來有些諷刺，他明明是不擇手段得來的帝位，如今卻要來預防這一切發生在自己面前。
「父皇心思縝密，兒臣佩服得緊。只是七弟，似乎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凡事置身度外。」萬俟召有些擔心的說。
「他像墨皇弟一樣，永遠令人捉摸不透。」目光低垂，語氣似乎有些忌憚。眼前又晃過萬俟墨那對可以看透人心的清眸。
「可他為何要主動請戰呢？」這一點，萬俟召始終懷疑。
「為情避走，」宗帝吐出幾字，瞥他一眼，冷哼道，「你們與龍女間的糾葛，別以為朕不知道。」
真是為情避走嗎？他對璇筠的情，自己確是都看在眼裡，或許，真如父皇所言。這一切，只為了逃避。思及此，萬俟召不禁莞爾一笑，如果換作是他，恐怕也會選擇這樣做。畢竟，他們都愛得太深。
閒聊幾句之後，萬俟召便退出了御書房。宗帝隨後也擺駕回寢宮，諾大的書房，瞬間靜至葉落有聲。一個身材嬌小的太監，慢慢爬出書案，那對活靈活現的大眼睛佈滿得意。若不是她會閉氣功，還真無法避過萬俟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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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的坐在床上，手裡是他寫給她的告別信。
他說，他走後希望她能夠為自己而活；他說，他永遠都喜愛鈴蘭；他說，因為它們的身上有她的影子……
「小姐，」阿商輕輕叫她一聲，看到她的模樣，有些欲言又止。
「他走了？」不確定的聲音，有絲恐懼。
「早上就走了。」
「他走了。」絕望，又一次襲向她。似乎，她應該習慣了。
思量再三，阿商仍是決定告訴她，「小姐吩咐的事，有了眉目。」
深吸一口氣，將手裡的信小心翼翼的收好，貼身放進懷裡。麥麥拍拍臉頰，坐直身子，雙眸澈亮，「說吧。」她做好了接受一切事實的準備。
將在御書房聽到對話一字不差的複述給她，臨了還不忘補充道，「看樣子，皇上好像什麼事都知道。」
宗帝，果然是隻老狐狸。麥麥低眉凝思，將整件事串聯了起來，萬俟召如果是宗帝內定的繼承人，而萬俟擎就是吸引所有人注意的炮灰。那萬俟狁在這裡又是充當什麼角色呢？
他……會為情避走？
且不說他為何要請戰。問題在於，宗帝為什麼要同意。他有病在身，宗帝還因此而讓自己為他醫治。難道說，這些只是做給外人看的？像萬俟狁這樣對他們沒有威脅的人，為什麼會成為他們計劃中的障礙？
「阿商，」麥麥面色凝重的問道，「你知道萬俟墨吧？」
「當然了，」阿商點點頭，湊近麥麥小聲說，「他是當今聖上的弟弟，這皇位本來是他坐的，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犯了重罪而發配。這才輪到當今聖上。」
看來，又是一場不為人知的皇位之戰。宗帝兩次提及萬俟墨，更將他與萬俟狁聯繫到一起。如果她記得沒錯，柳盈盈就是萬俟墨的義女，偏偏她又與萬俟狁最為接近。
阿商想起什麼似的趕緊補充，「哦，對了，狁王的母妃漾妃，之前就是萬俟墨的側妃呢。」
秀眉微蹙，接著，慢慢展開。
她，應該找到答案了。
站起身，拉開房門，靜靜的凝望住遠方，
「他看似是個凡事都不在乎的人，其實，他是最傻的那個。」倚靠在門邊，望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蒼白天際，「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輕輕的吐出一口氣，「他的確是為情避走。」
為情，這份情卻不止包括她在內。
沒想到，在接近真相時，她可以如此冷靜。
「阿商，他會回來嗎？」
「會的，小姐放心吧。」阿商體貼的站在一邊，輕聲安慰著。
「我相信。」麥麥目光柔和的投向遠方，「阿商，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阿商靜靜的看著她，「嗯。」
「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女孩，她有個快樂幸福的家庭，還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弟弟。可是，這些都被她一手毀掉了。她痛苦的想要了結自己的生命，沒想到她竟然又找回了活著的希望。命運弄人，短暫的幸福過後，她……又是一無所有。」落寞的神情，隨即又被染亮，「不，她得到了一顆心。呵呵，」搖頭失笑，「同時，她也丟了自己的心。」
抬起頭，看看始終傾聽的阿商，挑挑眉頭，「你知道故事的結局嗎？」
阿商搖了搖頭。
「呵呵，結局，我還沒有寫。」麥麥笑得釋然，而又灑脫。
失去丁丁後，她沒有一天是為自己而活，陪伴她的是永無止境的折磨；穿越後，清兒則成了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其實，那只是她自私的想要贖罪。在她心裡，永遠存在著對丁丁的愧疚。
清兒又離開了她，可悲的是，她竟然變成了像爸爸一樣，只能靠恨才能活下去的人。而他，就如同當時的自己，瞭解爸爸的心而默默承受著。
恨，讓她蒙蔽的心眼。愛，卻又讓她敞開了心扉。
遇到他，她才真的感覺到了活著的美好。也直到此刻，她才是為自己而活。
如果說，過程始終是接近結果的必經之路，她希望在這一路上，始終有他的陪伴。
他會回來的，她相信。
第二卷#8226；蛻變（完）
請關注第三卷#8226；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