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蒿的聲音軟弱,她的心裡已經有了一絲絕望。
她現在的一切掙扎,都是為了能讓孩子回到她的身邊。可是,回到她的身邊,也是孩子的死期到了。
天底下,可有她這樣的娘啊。
蓬蒿的淚流了下來。衝開了剛上的妝。
「姐姐。」
玉兒忍著心裡的悲痛,強把蓬蒿的妝化好。
玉兒扶住了蓬蒿,她把一把匕首放在了蓬蒿的懷裡。
「姐姐,你走好。」
按禮,玉兒是沒有資格走進大殿的。玉兒把匕首放到了蓬蒿的懷裡,她就告訴了蓬蒿,一切都看她的了。
玉兒知道姐姐和那個沒見過面的姐夫的情意。姐姐是南國的女子,無論如何是不會嫁與這蠻夷之人的。儀式過後,孩子抱來的時候,姐姐就會用這把匕首殺死孩子,然後再殺死自己。
玉兒看著姐姐在眾宮人的簇擁上走出了宮門。
她的臉上一片寧靜。
姐姐走了。姐姐會和孩子一起上路。
而她也會跟著姐姐走的。
在黃泉路上,她還會照顧姐姐和孩子呢。
她就等著那個最後時刻的到來,到那時候,她就會毫不猶豫的跟著姐姐走的。
當太陽慢慢的落下了廣闊的地平線的時候,西天已經成了一片淡淡的紅,淡淡的紅雲上面浮現著淺淺的湖綠色。幽幽冷冷的暮色淡淡的籠上來。
華燈初上,林胡王宮裡已經是熱鬧非凡。尤其是大殿。莊嚴巍峨的大殿裡傳出大祭司嚴肅的聲音。
「狼王,王后就位,冊妃大典現在開始。群臣朝賀」
禮樂齊奏,禮器鐘鼓齊鳴。
一隊隊宮女捧著禮盤而來。
「雪胭脂受金冊謝王恩。」
在大祭司的長聲裡,
眾臣朝覲。妃子入座。每個人都心裡想著各自的想法。不管這些舊的新的美人們心裡是怎麼想的。王宮的日子就是這樣。總是離不開陰謀與愛情,總是離不開死亡與貪婪。沒有人能例外,在這樣的寂寞深宮裡多少女子無情的燃盡了芳華。
太卜的聲音響亮的在眾多繁複的禮樂聲裡響了起來。
「雪胭脂謝王恩」
隨著一名宮人的高叫,
宮女攙扶著的蓬蒿走了進來。
一陣林胡仙樂響起。一隊身著林胡服飾的樂師走了出來,樂師的後面是一隊舞者。跳著熱情洋溢的林胡舞蹈。不斷的變化著陣式。形成各種各樣的盛典姿勢。樂聲漸緩,舞者退出。
然後就是一隊身著白衣的宮女,她們走進來的姿勢就像是在飛,在飄,是那麼的寧靜,那麼的緩慢。沒有剛才的一絲的喧囂。只有著沉靜的儀態。文雅的表情。她們的手裡沒有寶石金玉器。她們的手裡只有一朵朵盛開的白玉雕成的天山雪蓮。
她們就這樣慢慢的走進了大殿,在大殿正中的地方站下,一字排好。就像在這南國之都拉開了北國之城的帷幕。
宮女的後面緩緩走出來一個白衣素服的美人兒。她一身的白衣,在這喧囂的紅塵間如夢如幻。猶如天山上的神女,沒有語言,只有一種莊嚴。所有的凡間俗夢在她的面前都化為了烏有。
她的臉如畫,如雕,沒有一絲的表情,就像是一個夢,一個永遠不會醒過來的夢。
大殿上所有的人都停止了他們的動作。他們的目光追隨著這個美妙的人兒。他們都在想這就是那個傳說中,傾國傾城的迷惑了他們狼王的那名中原女奴嗎?
果然不是人間凡品,如此女子,哪裡有一點兒妖氣啊。
這時,他們才知道狼王的堅持,別說是狼王,就是任何一個男人,見了這樣的絕色,也會忘了一切的。
聽說這女子還有一個孩子,狼王還是要她。
如今看了,心下方明白。
這樣的女子,能有一度之緣,也不枉此生了。
看了這女子,全天下的女子,也就不在眼裡了。
所有的儀式裡,最美麗的女子,眾多男人的目光,王后蘭玉庭芳的妒忌。
蓬蒿只是一個沒有表情的行屍走肉,這樣折磨人的儀式一直持續了大半天,直到夜暮降臨,一切才結束。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蓬蒿從那個繁瑣的,讓她傷心的冊妃大典上被宮人扶回了後宮。這是一個全新的宮殿,這個宮殿有一個美麗的名字,月宮。是的,蓬蒿望著外面的夜色,嘴角浮上一朵脆弱的苦笑。
月宮,她是月宮裡寂寞的仙子,這一生,永遠再與溫暖無關。她的生命中早就沒有溫暖了,就在因齊在那個水潭邊,一步一步從她眼前消失的時候,她最後離開齊王宮的那一瞬間,幸福再也不屬於她。
她果然是上天詛咒過的生命,她的這一生,都將在冰冷與陰暗裡度過。她害了自己,也害了身邊的所有愛她的人。
要不是她,娘也不會大出血而死,因齊也不會傷心。剛出生的孩子也不會受制與人。雅琳奶媽也不會遠走犬戎,生死未卜。都是她啊。
蓬蒿已經不再流淚了。
過了今夜,她將不再是因齊的靈兒,她是北國狼王的妃子。
雪胭脂,蓬蒿又想笑了,可笑的名字。像雪一樣晶瑩的妃子,還是像雪一樣冰冷的妃子。
可是,蓬蒿知道,她是不可能嫁與這北國的狼王做妃子的。這一生,她只是因齊的愛人,是齊國的奴隸。她只屬於他,死了也是和他相依相伴的鬼。
「雪胭脂,狼王有令,送一個禮物給胭脂,」
一個宮人的聲音驚醒了蓬蒿的迷夢。
蓬蒿抬起迷茫的眼睛。
「禮物?」
一瞬間,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孩子,她的孩子。狼王答應過她,大典以後,讓她見孩子一面的。過了今夜,到明天孩子就會永遠呆在她身邊了。